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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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新苗盎然上（第1页）

惊蛰的雷刚过，六安城的田埂就翻起了新泥。陈天踩着晨露往城外走，裤脚沾着草屑，远远就听见水田里的吆喝声——赵刚正带着百姓们耙田，木犁划过的泥浪里，混着去年秋收留下的稻茬，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

“陈司令！”赵刚从水田里首起腰，裤腿卷到膝盖，小腿上沾着黑泥，像抹了层油。他手里的木犁把手上，缠着圈红绸，是青鸢给系的，说“春耕系红绸，秋收粮满仓”。

陈天走过去，蹲在田埂上，抓起一把新土。湿润的泥土里，还能摸到去年玉米根须的韧劲。“今年的稻种够吗？”他问。林墨从南泥湾带来的稻种，比本地品种早熟半月，去年试种了两亩，产量翻了一番。

“够！”赵刚咧着嘴笑，露出两排白牙，“钱副官算过了，能种两百亩，收了稻子，除了留种，够给新兵们做白米饭！”他指着远处的水车，“郑铁匠的徒弟们新改的，比原来快两倍，一天能浇十亩地。”

水车“吱呀”转着，把淠河的水引到田埂，顺着新挖的水渠淌进稻田，在泥地里漾开一圈圈涟漪。陈天认出渠边的几个身影，是六安城解放时参军的孤儿，如今跟着老农学农活，裤脚同样沾着泥，却比刚来时挺拔了不少。

“那小子叫狗剩，”赵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去年还不会握锄头，现在能一天插两亩秧。说等秋收了，要把新米给磨盘山的赵团长捎去。”

陈天心里暖了暖。他往兵工厂走，刚过石桥，就听见“叮叮当当”的锤声，比往日更急促。郑铁匠的铺子前，新搭了个棚子，里面摆着几台新机器，是李石头用日军的汽车零件改的，能带动风箱，比人力拉得快三倍。

“陈司令！您看这枪管！”郑铁匠举着支刚打好的步枪，枪管在晨光里泛着青蓝色，是用日军的炮管钢锻打的，“李石头说，这叫‘冷锻’，打出去的子弹能穿三层木板！”

铺子角落，李石头正对着图纸琢磨，纸上画着台复杂的机器，是从新西军带来的印刷机图纸。“旅长，等这玩意儿造出来，咱就能自己印报纸了！”他手里的铅笔在纸上来回划着，鼻尖沾着铅灰，像只偷喝了墨的耗子。

陈天拿起图纸，上面的字迹密密麻麻，是林墨派人送来的，标注着每个零件的尺寸。“别贪多，”他拍了拍李石头的肩膀，“先把印刷机弄出来，再印《抗日简报》，让百姓们也知道外面的事。”

离开铁匠铺，街面上的铺子大多开了门。最东头的杂货铺，掌柜的是个白净后生，正往货架上摆肥皂——是青鸢带着妇女们用猪油和烧碱熬的，虽然样子粗糙，却比土碱去污多了。

“陈司令，这肥皂好使不？”后生笑着递过来一块，上面还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是用城外采的栀子花泡的。

陈天接过来，皂体上还留着手工的纹路。“多少钱一块？”他问。

“不要钱，”后生摆手，“青鸢姐说，先给百姓们试用，好用了再说。”他指着铺子墙上的黑板，“上面写着配方，谁想学都能来问，咱不藏私。”

黑板上用白石灰写着肥皂的做法，字迹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很认真。陈天想起刚到磨盘山时，百姓们连块干净的皂角都稀罕，如今却能用上自己造的香皂，这细微的变化里，藏着多少人日夜的忙碌。

午后的学堂里，传来孩子们的读书声。青鸢站在黑板前，教孩子们写“农”字，粉笔在木板上划过，留下清晰的白痕。“‘农’字，上面是个‘曲’，下面是个‘辰’，”她的声音清脆，像山涧的泉水，“春天耕种，秋天收获，这就是‘农’，是咱老百姓的根。

孩子们齐声念着“农”，稚嫩的声音撞在土墙上，嗡嗡作响。陈天趴在窗台上看，那个给吴克仁送糖糕的小姑娘，正用铅笔在纸上画着，把“农”字的最后一笔拉得老长，像株茁壮成长的禾苗。

夕阳西下时，陈天站在淠河岸边，望着成片的稻田。新插的秧苗在晚风里轻轻摇晃，像一片绿色的海洋。远处的水车还在转，兵工厂的锤声渐渐歇了，只有学堂的窗户还亮着灯，青鸢大概又在给扫盲班的百姓们上课。

他知道，这根据地的春天，才刚刚开始。那些新插的秧苗，新造的机器，新写的字，都在悄悄扎根、生长，终将在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上，结出沉甸甸的果实。

谷雨这天，六安城的城门格外热闹。一队骆驼正踏着晨露往里走，驼铃“叮铃”响着，惊得屋檐下的燕子扑棱棱飞起。为首的骆驼背上，坐着个穿羊皮袄的汉子，是从陕北来的货郎，脸上的风霜里，还带着黄土高原的尘土。

“陈司令，可把您盼来了！”货郎跳下骆驼，露出颗镶金的牙，笑着往陈天手里塞烟，“这是延安的旱烟，劲儿足！”

陈天接过来，烟丝里混着淡淡的甘草香。这是根据地第一次和陕北通商，林墨牵的线，用六安的茶叶、丝绸，换陕北的药材、煤油，还有最重要的——印刷机的零件。

“药材带来了？”陈天问。根据地的伤兵营最近缺磺胺，林墨说陕北的药铺里有存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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