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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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话恶妇凶猛（第1页）

“他又在发呆了吗？“

妈妈在门外等了一个多钟头，晚饭早已经做好。她踱来踱去，桌子上的饭菜在冒热汽。这是夏天，黄昏来得挺晚的，蝉不知在什么树上聒噪。

“要不，我去催催他？“她望着神柜上的威严的爸爸，心里这么念着。

去年，爸爸还坐在这把椅子上吃饭，就是妈妈此时手倚着的那把。现在爸爸化成了一张黑白相片，再也不说话了。

妈妈将手放在围裙里窝了窝，她走到浴室门前，浴室门上方挂着石英钟，她瞄了一眼：六点四十，抬头的时候，一粒汗珠忽的滚到脖颈。

浴室不大，刚好放得下一个浴缸，倒满开水，往里横身一躺，这是儿子最享受的事情，以前是，现在是，将来还会是。水雾弥漫，每次他都必须把侧墙上的小窗打开，防止缺氧。水雾透过一直关不严的门往客厅里蔓延，妈妈有些担心儿子。

昨天妈妈给他买了新浴袍，现就搁在浴室里的挂钩上，她亲手放上去的，那是海蓝色的，很特别。可是儿子似乎不大领情。

六点五十六。

浴室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妈妈估摸着时间不能再长了，她用戴着金戒指的右手轻轻叩门，一下，犹豫着再来一下，要不？敲第三下？

果不其然，三下后，里面传来儿子的声音。

“哦，我是想说，晚饭好了，再不吃就凉了。“妈妈说话带着笑，其实她才没听清儿子说了句什么话呢。

“哦！“

然后依旧是长久的静默。忽然客厅传来敲门声。妈妈上前开了门，也许是门正对着落日的缘故，于一片金黄的光芒之中，来客的脸恰好恰好处在一块阴影当中。妈妈眯缝着眼睛，微微抬头向上以便看清来客的脸，然而他仿佛害怕被陌生人盯着似的，他抬头看云彩。作为穷乡僻壤的一个敲响别人家门的人，他没有开口。还是妈妈先问的：“有事吗？“

“没什么。“他轻轻摇晃着脑袋：“就是，我感觉有不好的事要发生了，就在这里，没错的，你感觉到了吗？“

“哦？“妈妈只看见此人长了撮山羊胡子，衣服穿得也相当怪异，不僧不道的，“我不知道有什么不好的事，我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了，还没碰到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妈妈决心不向陌生人提及父亲的事。

来客用精明的小眼睛看了会妈妈，然后忽然瞬间溜进了屋子，妈妈还没来得看清他的脸到底长的怎么样，就觉得好似有道黄色的闪电从她的鼻尖划过去。

“你认为你丈夫的死是个偶然吗？请原谅我这么直接地提起他。难道你真以为他是把车开进了池塘？“来人盘腿坐在沙发上，若无其事地打量着这个房间，他发现屋内的墙壁反不如外面光鲜，而且有面墙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你这人怎么这样，你出去。“妈妈发现陌生人无礼地闯入了私人住宅，还像自己家似的随随便便，她要赶他出去。

“怎么，不乐意了吗？好吧，我说点你感兴趣的事。“来客望了望柜子上的爸爸的遗像，眉毛拧得都快掉下来了，不过很快他恢复神色道：“这座屋子住不得人了，你们尽快搬走，不然你要后悔。“

“你们“？这时妈妈想起来，儿子还在浴室里洗澡，这么说，他什么都知道啦，自己的底细已被他摸得一清二楚。

“凭什么搬走呢？我们住得好好的。“妈妈的声调显得有些苍老，但不失活力。

来客邪邪地对妈妈笑了起来，他枯瘦的脸庞上镶嵌的两颗鱼眼似的眼睛正泛着阴冷，妈妈这时才看清了他的这张丑陋的脸，并且可能一辈子也忘不掉，同时，忘不掉的还有他接下来的一句话：

“你不怕他回来吗？“

妈妈惊讶地望着眼前的这人，她说不出来话来。

来客继续说道：“为了省电，平时你会穿过树林到不远处的曾淹死你丈夫的那个塘里洗衣服，现在虽然是夏天，我想你很清楚塘水还是多么冰冷。尽管保险公司赔给你的钱足够你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活到老，但你依然省吃俭用，甚至刻意折磨自己以使自己过一种比以前更加艰难的日子。为了不忘记丈夫曾施予你的家暴，现在你每天都要用柳条或者木棒折磨自己，仿佛一日三餐必不可少一样。你恨你丈夫毒打你的同时又学会了逆来顺受，虽然他猝然死去，但你的痛苦却并未减轻。“

妈妈安静地听他叙述下去，这时她已坐在来客身边的位子上，她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不动声色，但必要时，她也会提醒他小声点：因为儿子最怕吵闹。

这时来客能近距离地观察妈妈的面貌，她是个农妇这是无疑的，但她并不以干农活为生，于是她的脸蛋并不是像普通农妇那样黑黄干瘦的，但她眼角的鱼尾纹又明白无误地说明了属于她的青春年华早已逝去，来客继续向下观察，他贼亮的目光像流涎的舌头一样滑过妈妈的手臂、胸部、腹部、胯部、腿部，他为何对妈妈那么感兴趣？他是谁呢？可怪的是妈妈却毫不拒绝这种大胆的灼热的目光似的，为了配合他，她似乎还特意扭了扭腰肢以显示她那独特的风韵。

来客接着说：“人在苦难面前有两条选择，一是逃避，二是消灭。不到万不得已，一般人都会选择更加容易的前者。处于弱势的女人尤是如此。但您，您让我钦佩。“来客向妈妈投来暧昧的目光。

妈妈微微一笑：“你来的目的是什么呢？似乎你已经忘了。“

来客哈哈大笑：“我来是为了告诉你，他没有死，塘水淹得死鸡鸭，却淹不死活人。你做好准备吧，他随时会回来找你一一恶毒的妇人。当他知道是你在那条必经之路上放了铁钉的时候，他暴跳如雷，脸色发白，他说一定会回来找你算账，也许他现在就在路上，也许他已经到了。“

妈妈觉得这是个恶作剧，她才不信他的这些鬼话，现在她觉得一点意思也没有，就半倒在沙发上打瞌睡，这是她多年来的习惯，一天到晚的忙碌使她的精神状态每况愈下，尽管不知道她有何可忙的。

来客以为妈妈会被吓到，至少会愣住，他没想到的是，原来妈妈从来没当真，于是他也觉得没趣，但又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他就坐在那，不断地变换着坐姿，虽然他的旁边小桌上有几盘小菜：炒肉、蒸鸡蛋和煎茄子。他一点食欲也没有，况且那些菜已经凉了好久。

当妈妈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而月光也静静地照在窗棂上，她摸着黑点亮了蜡烛，然后走到紧闭的浴室门口，她才碰了一下，那门就自己打开了，她走进去，把蜡烛举到浴缸上面，她像往常那样仔细地观察他熟睡过去的丈夫，这个从前只会打她但现在已经说不出一句话的丈夫，她的嘴角不经意间弯成了微笑的弧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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