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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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第1页）

草原上的风呼啸着经过帐外，烛火在榻边安静地燃烧。换好亵衣躺在榻上，我打开包裹，拆开荷叶，掏出一片饴糖，扔到嘴里嚼着。

甜丝丝的味道。

也许，我的确喜欢曹襄，才会那么介意他对我的态度吧?

朝阳从天边探出头。

&ldo;这个锅盖怎么这么沉?&rdo;一轮铁锅盔从苏武手里滑落，差点砸到他的脚。

&ldo;高原上水没到温度就会烧沸，想要煮熟肉和菜，只有用重的锅盖压着，不让里面的气跑出来。&rdo;韩说一边把早餐架到篝火上一边解释。

&ldo;接下来的路，你们自己走，能行吗?&rdo;韩说有些担忧地望着我俩。

&ldo;没问题。&rdo;我朝他挥了挥手中的地图，信誓旦旦。

盯着地图，我忽然想起此行的另一个目的。

&ldo;你哥的墓在哪儿?&rdo;

&ldo;离这里不远。&rdo;韩说抬眼，指向绵延的青山。

&ldo;带我去看看。&rdo;我放下空茶碗，牵出火云。

韩说跨上火云，坐到我背后，叮嘱正津津有味地品着酥油茶的苏武：&ldo;我们去去就回，吃完记得把篝火灭掉。&rdo;

昨夜略有降雨，草间微微湿润。我趴在小土坡上，将脸埋进臂弯中。

鼻尖充满青青苜蓿的香味。曾经如风一般桀骜不驯，如星一般炫目耀眼的男人，终不过黄土青冢。

&ldo;看来我的直觉是对的。&rdo;韩说走近，挨着我坐下，&ldo;我了解我哥，我很确定他喜欢你，只是他去世时你漠然的态度令我费解。想来你那时还小，不曾经历情爱之事。&rdo;

我望向天空，两只黑色的隼先后慢慢滑过天际，消失在群山中。

&ldo;他吻过我一次，仅此而已。&rdo;

&ldo;那就是了。&rdo;韩说侧过头，眺望京城的方向，&ldo;我哥这人平时没什么耐心，他担任劳什子的太师，不是为了我，而是在找理由接近你。我曾幸灾乐祸，以为哥借着作践你来报复卫家，结果我发现他经常乐颠颠地往靶场跑。&rdo;

&ldo;幸灾乐祸?&rdo;我坐起身，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ldo;我以前，很讨厌你们卫家呢。&rdo;身边人发出一声颓唐的笑，&ldo;那个一夜之间突然出现在宫里的少年，他和他的姊姊，轻轻松松夺走了陛下对我哥的爱。&rdo;

我闭上眼，拼命平复着心中的惊涛骇浪。

韩说继续絮絮叨叨：&ldo;哥那时被江都王陷害丢掉兵权，已经很久没有眉开眼笑过。所以看到你一个卫家人能够让哥开心，我却不能，这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我试着唱哥喜欢的歌，模仿他的穿着，他的性格习惯，学他说话的语气。我想如果我做得到他所能做到的一切，也许可以受到陛下的赏识，从你们卫家那里扳回来一筹。我甚至突发奇想，如果我是个女子，能为帝王传宗接代，就不会轮到卫皇后什么事儿。&rdo;

&ldo;江都王事件，我的两位舅父也是受害者。&rdo;我辩解道。身边这人平时看似一脸漠然，肚里的心思还真是百转千回哪。

韩说摊开十指在眼前翻了翻，他的手背被草原的风吹到皴裂，掌腹布满马缰留下的厚茧。

&ldo;是，卫氏只不过是我心中的假想敌，真正的兵家之事，非我这个螳臂当车的小人物力所能及。离开京城那么多年，如今我终于凭着自己的努力做到骑都尉，冷静下来时我也会觉得，当初试图走捷径的我，简直是自讨苦吃。&rdo;

&ldo;所以，那次考兑你真的是故意去唱那首牧歌，引起陛下的注意?&rdo;这个疑问已埋在我心底多年。当日乐府考兑时，李敢刚刚唱完错误的歌曲而被判未过，以韩说聪颖的天资，理不应当犯同样的失误。

&ldo;没错，&rdo;韩说爽快地承认，&ldo;那首歌陛下再熟悉不过。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经常召我哥去终南山打马，一去好几天不回家。偌大的韩府，夜晚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黑暗的角落里，直到听到有人唱那段旋律‐‐这个时候我跑出房间，就会看到一个牵着骏马，哼着小曲，眼角眉梢洋溢着幸福的少年。陛下有时会跟哥一起回来，二人把酒言欢，醉到翌日清晨再匆忙赶往未央宫。所以我猜那是他为陛下谱的情歌，我果然猜对了。&rdo;

陷入回忆中的人，坐在土坡上，望向东南方，唇角渐渐泛起甜美的笑容。

霎那间，面前的韩说，同我记忆中那个在夏夜里眺望西北方的韩嫣，丝毫不差地重合在了一处。

那个轻吟浅唱《越人曲》，转身离开，留下满眼绚丽色彩的红衣使者，曾经的梦想就是踏上草原。如今他静静地躺在朔方原的土壤里，无论白天黑夜都可以闻见苜蓿的清香，没有人再来打扰他，他会不会感到很幸福?

&ldo;别人曾说你们不像。&rdo;我抬起头望向韩说，&ldo;套用你哥一句话，你们两兄弟，骨子里真的很像‐‐都很倔。&rdo;

凤目微眯，对方用指腹轻点我的鼻尖：&ldo;你这个样子真丑，笑起来像哭。&rdo;

眼眶再也盛不下那些从一开始就止不住地凝聚的晶亮闪烁，白云苍狗、碧草绿荫瞬时模糊成一片水光。

&ldo;哼。&rdo;我眨眨眼，朝坐在我旁边的人请求道：&ldo;虽然知道你不情愿做别人的替代品，但是如果你能代替他吻我一次，我也许会觉得好受些。&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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