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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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重建（第1页）

第一场雪落下时，磨盘山的枪声终于歇了。日军第十三师团残部缩回舒城、六安的据点，像受伤的野兽舔舐伤口，暂时没了动静。陈天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走进一线天的战场，刺鼻的血腥味早己被风雪冲淡，只剩下冻结的暗红痕迹，在白雪映衬下格外刺眼。

“司令，赵团长醒了！”卫生员裹着厚厚的棉袄，从落霞谷的方向跑过来，冻得通红的脸上带着喜色，“林参谋派来的医生说，子弹没伤着骨头，就是失血太多，得好好补补。”

陈天心里的石头落了半截。他折身往后方医院走，雪地里的脚印很快被新雪覆盖。医院设在一处废弃的山神庙里，十几间石屋被改成病房，每间都挤满了伤员。赵刚躺在最里间的石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睛亮了许多，正和守在床边的吴克仁说话。

“老陈，你可来了。”赵刚想坐起来，被陈天按住，“一线天咋样了？我听护士说，咱们丢了不少弟兄”

“都安置好了。”陈天坐在床沿，往火塘里添了块木炭，“李石头带着工兵营在修掩体，郑铁匠在赶制过冬的农具，钱副官说今年的粮食够吃，就是药品还缺。

吴克仁叹了口气，左臂的绷带刚换过，渗血的痕迹淡了不少：“林墨那边有消息吗？上次说的磺胺，能不能再匀些过来？”

“孙小虎刚发了电报，”陈天从怀里掏出揉皱的电报纸，“新西军三支队在繁昌打了场胜仗，缴获了日军的野战医院，药品多得很，说三天后派运输队送来，还带两名医生。”

赵刚的眼睛亮了：“那太好了！不光弟兄们有救，山里的百姓也能沾光——上个月王村闹痢疾，好几个娃没挺过来”

正说着，青鸢掀帘进来，身上的雪沫子簌簌往下掉。她手里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几只冻得硬邦邦的野兔：“猎人队在雪地里套的，给赵团长和吴将军补身子。”

“你也冻坏了吧？”陈天看着她冻得发紫的鼻尖，把自己的棉大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外面雪大，让弟兄们别太拼，陷阱够了就回来。”

姑娘的耳朵红了红，没说话，转身往灶房走——那里正熬着给伤员的米汤，她得去盯着火候。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雪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陈天走出医院，沿着新踩出的雪路往兵工厂走。郑铁匠带着徒弟们正在赶制铁锹，通红的铁块在雪地里格外显眼，淬火时蒸腾的白气与雪花交融，像层朦胧的纱。

“司令，您看这铁锹！”郑铁匠举起刚打好的成品，刃口闪着寒光，“用的是日军的钢轨，冻硬的土地也能挖开，开春修水渠正好用。”

陈天接过铁锹掂量着，分量十足。“再打些斧头和锯子，”他指着远处被炸毁的民房，“雪化后得帮老百姓盖新房，木料不够就去山里伐，注意别砍成材林。”

郑铁匠的大徒弟正在给锯子开齿，闻言首起腰：“司令放心！俺们留着记号呢，只砍枯树和杂木，成材的一棵不动！”

兵工厂的角落里，李石头正对着一堆零件发愁。那是从日军坦克上拆下来的发动机，他想改成发电机，让医院和指挥部能用上电灯，却总也琢磨不透油路的走向。“旅长，这铁疙瘩太复杂，俺们试了三次，一发动就冒黑烟。”

陈天蹲下身，看着布满油污的发动机，突然想起穿越前学过的机械原理。“把这个油管换个方向，”他指着一根弯曲的铜管，“让机油先过过滤器，再进气缸，试试。”

李石头半信半疑地照做，果然，发动机启动时的黑烟淡了不少，虽然还不稳定，却能带动旁边的灯泡亮起来——昏黄的光在雪地里晃动，像颗微弱的星。

“成了！”李石头蹦起来，黑灰蹭了陈天一脸，“旅长，您真是神了！等开春，俺们给每个病房都安上电灯，让伤员晚上也能看书！”

陈天笑着抹了把脸，心里却沉甸甸的。重建的路还很长：炸毁的民房要盖，冻饿的百姓要接济，伤残的弟兄要安置，开春的种子还没备齐但看着郑铁匠通红的炉膛、李石头发亮的眼睛，又觉得这路走得踏实。

傍晚的扫盲班照常开课。老赵裹着棉被坐在黑板前，教伤员和百姓认字。石屋里的油灯忽明忽暗，映着一张张冻得发红的脸。那个曾在六安城乞讨的瘦小子，正用冻裂的手指在石板上写“抗”字，一笔一划格外认真。

“这个字念‘复’，收复的复。”老赵用树枝在地上画着，“等打跑了小鬼子，咱们就能收复舒城、六安，回自己家过年了！”

“回自己家过年！”伤员和百姓们齐声重复，声音在雪夜里传出老远，惊得树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陈天站在窗外，听着这朴素的愿望，突然觉得眼眶发热。他转身往指挥部走，雪地里的脚印深了许多——那是心里的踏实压出来的。指挥部的油灯亮着，周安邦正对着地图写写画画，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开春要修的水渠、要种的梯田、要盖的学堂。

“老陈，你看这个。”周安邦推过来一张纸，“这是各村报上来的统计，有两百三十个妇女会纺线，一百五十个汉子会打铁，开春能办起三个纺织坊、两个农具铺，足够根据地自用了。”

陈天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名字，突然想起刚到磨盘山时的景象——那时只有几十间破石屋，百姓们面黄肌瘦，提起鬼子就发抖。现在，他们敢拿起锄头埋地雷，敢跟着部队拆炮楼，敢在雪夜里喊出“收复家园”的口号。

“把李石头的发电机修好，”陈天指着地图上的学堂位置，“开春就办夜校，教百姓认字、学算术，还要教姑娘们读书——以后的磨盘山，女人也能当干部、上战场。”

周安邦笑了，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光：“我早想到了，青鸢姑娘说，她要第一个报名学文化。”

雪越下越大，把磨盘山裹成了个白团。指挥部的油灯亮到后半夜，陈天和周安邦对着地图，把开春的计划改了又改，铅笔尖在纸上划出的痕迹，像在雪地里踩出的新路，坚定而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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