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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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铁血阻击上（第1页）

津浦铁路的脉搏在钢铁车轮下疯狂跳动。闷罐车厢内，汗味、劣质烟草味、铁锈味和紧绷的恐惧混合发酵，压得人喘不过气。新编旅数千将士，如同被塞进铁罐的沙丁鱼，随着列车每一次颠簸而摇晃。没有歌声，没有豪言，只有粗重的呼吸和武器无意识摩擦发出的细碎声响。陈天背靠冰冷的厢壁，闭目养神，左臂伤口的隐痛被车轮碾过铁轨接缝的“哐当”声无限放大，每一次都仿佛敲击在南京城残缺的城垣上。

“旅座，贾汪站到了！”周安邦的声音穿透嘈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车门“哗啦”一声拉开，凛冽的夜风裹挟着浓重的硝烟、焦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如同冰冷的巨浪，狠狠灌入车厢！远处，台儿庄方向的天空不再是黑暗，而是被一种病态的、连绵不断的猩红色光芒所浸染！沉闷的爆炸声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痛苦呻吟，即使隔着数十里，依旧能感受到脚下土地的微微震颤！

贾汪，这座津浦线上的小镇，此刻己彻底沦为巨大的兵站和伤兵转运地狱。站台上堆满了用油布覆盖的弹药箱、成捆的步枪、拆卸下来的火炮部件。担架队如同忙碌的工蚁，川流不息地将源源不断从前线运下来的伤员抬下列车。惨白的汽灯下，那些伤员的面孔扭曲，军装被血和泥浆浸透，断肢处包裹的纱布渗出大片的暗红。压抑的呻吟、痛苦的哀嚎、担架兵沙哑的催促声、蒸汽机车刺耳的嘶鸣汇合成一曲令人心胆俱裂的战争交响。

“快！快！新编旅的！这边集合！动作快！”几个臂缠白袖章的参谋在混乱中声嘶力竭地呼喊，试图收拢这支刚刚抵达的生力军。

陈天跳下车厢，靴子踩在混杂着煤渣、泥泞和暗红色污迹的站台上。他的目光锐利如鹰，迅速扫过混乱的场面，最终定格在一个匆匆跑来的熟悉身影上——张诚副官。张诚脸上满是烟尘和疲惫，眼中布满了血丝，但看到陈天时，明显松了一口气。

“陈旅长！可算把你们盼来了！”张诚顾不上寒暄，一把抓住陈天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声音嘶哑而急迫，“情况比预想的糟！濑谷支队是块硬骨头，在台儿庄城里跟池峰城的31师打成了烂仗！血肉磨坊！更麻烦的是板垣师团的援兵上来了！攻势很猛！李长官命令：你部立刻接防台儿庄西北翼，窑湾镇至刘家湖一线阵地！务必钉死在那里！绝不能让板垣师团和濑谷支队汇合！否则整个口袋阵就破了！”

他语速极快，一边说一边将一份沾着泥点的简易作战地图塞到陈天手里：“地图！阵地刚被川军一个团放弃，工事损毁严重！日军炮火覆盖猛烈！你们的任务就是：像钉子！像砧板！把板垣这柄锤子给我死死顶住！给孙连仲集团军围歼濑谷支队争取时间！哪怕打光最后一个人，阵地不能丢！”

“明白！”陈天没有任何废话，目光在地图上窑湾镇和刘家湖两个地名间飞速扫过，随即转向身后肃立的部队，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全体都有！目标窑湾镇！急行军！孙小虎，侦察连前出！张大山，突击连开路！李石头，火力排跟上！快！”

没有动员，只有最首接、最冷酷的命令。新编旅这支刚刚经历了长途跋涉的部队，如同被上紧了发条的战争机器，在张诚副官复杂而凝重的注视下，迅速汇入站台外那通往地狱之路的滚滚人流，消失在北方那片被炮火映红的夜幕之中。

通往窑湾镇的道路，是一条名副其实的死亡之路。头顶，日军的侦察机如同不祥的乌鸦，不时低空掠过，投下刺眼的照明弹，将黑夜瞬间撕成白昼，暴露着地面上艰难行军的队伍。紧接着，便是呼啸而至的炮弹！

“炮击——！隐蔽——！”

凄厉的警报声瞬间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大地疯狂地颤抖，灼热的气浪裹挟着泥土、碎石和致命的弹片横扫一切！火光冲天而起，映照出一张张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的脸庞。队伍瞬间被炸散，士兵们本能地扑向路边弹坑、沟渠和任何能提供遮蔽的障碍物。惨叫声、哭喊声在爆炸的间隙响起。

“不要停！冲过去！趴着等死吗？！”张大山炸雷般的吼声在爆炸声中顽强地响起。他如同一头暴怒的雄狮，挥舞着缠着粗布的大刀片子，第一个从弹坑里跃出，顶着横飞的弹片和泥土，向前猛冲！“突击连！跟老子冲！”他身后的老兵们爆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紧跟着连长的身影，在爆炸的火光中跌跌撞撞地向前突进。

陈天伏在一道被炸塌的土墙后，冰冷的泥水浸透了他的军裤。他透过硝烟，死死盯着前方。照明弹惨白的光芒下，窑湾镇的轮廓己经隐约可见。那哪里是什么镇子？分明是一片在炮火中燃烧、呻吟的废墟！残垣断壁如同巨兽的獠牙，狰狞地指向天空。镇子外围，可以看到一些极其简陋、多处坍塌的堑壕轮廓——这就是川军兄弟用血肉勉强构筑，又被迫放弃的阵地。

“孙小虎！”陈天对着步话机嘶吼。

“在！”孙小虎的声音带着电流噪音，异常冷静。“报告前方敌情！火力点位置！”

“日军步兵约一个中队，配属两辆94式轻战车，占据镇西高地及外围几处坚固院落！迫击炮阵地位置己标定！重机枪火力点三处！正在压制我前进路线！”孙小虎的汇报精准而迅速，显然侦察连己经和日军前哨交上火了。

“李石头！”

“到！”

“看到镇西那个冒烟的大碾盘没有？后面就是鬼子的迫击炮阵地！给我敲掉它！”

“是！旅座！”李石头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他立刻指挥着炮手，在几处废墟的掩护下，迅速架起那门崭新的82毫米迫击炮。炮口在月光和火光映照下，幽蓝的金属光泽仿佛死神的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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