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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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2页）

那之后一年里，林夫人都不曾脱过战甲。直到梁国被灭，她从前线回来，才哭得泣不成声。

赵世番真心不埋怨林夫人，也是真心敬重林夫人‐‐那样的情形下，任何一个当娘的都得发疯。林夫人却生生将血吞回去。她已遭遇了这一切，赵世番若真心存埋怨，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东西。

只是每每看到林夫人和雁卿，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鸿哥儿，那个孩子前一刻还仰着脸拽着他的手指头撒娇，&ldo;阿爹记着去接我和妹妹，别忘了我们……&rdo;可待他回来，就已是冷冰冰的尸体了。

令人情何以堪。

☆、第十章

太夫人又道：&ldo;我也知道外边是怎么议论的。明里说云娘明大义，舍私情，是女中丈夫。背地里却议论她没有人性，跟易牙竖刁是一类人物……&rdo;太夫人说着就气得哆嗦着拍桌子，&ldo;他们懂个屁啊！就该让他们自个儿遇上这种事试试……云娘让人搀下来时，话都不会说了，就跟个提线木偶似的倒在那里。她就不想替鸿哥儿去死吗？要不是还有雁丫头，她……&rdo;

赵世番道：&ldo;阿娘别说了！&rdo;缓了好一刻，他才道，&ldo;我心里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他们也不敢在我跟前这么说。&rdo;

太夫人道：&ldo;我知道‐‐你心里还是疼惜云娘的，你和越国公闹得水火不容，还不就是为了他家乱败坏人……&rdo;她就叹了口气，擦了擦眼泪，平顺了气息，才又说下去，&ldo;你说你心里敬重云娘，这我也信。可也没有你这个&lso;敬&rso;法的。将她当泥塑的菩萨供起来，离的远远儿的，这是敬妻子的做法吗？&rdo;

赵世番默然不语，老太太就接着说，&ldo;我知道，遇上这种事她难受，你也难受。你说不怪她，其实也还是怪她的，只是自责更多些。她又何尝不是？旁的夫妻还能抱在一起哭一场，可你们两个对面坐着，想起那孩子只会更自责、更伤情。反不如远远的避开，静静的将伤心事忘了。所以早些年我也都不说什么。可转眼都五六年过去了，你竟还不回头。我就得问一问了‐‐是心伤还没治好？还是真的不想要这个媳妇了？&rdo;

这件事上赵世番倒是很干脆，接口就道，&ldo;要‐‐&rdo;

他这么坦率，太夫人也就将心放下了，&ldo;你又要云娘，又舍不下柳氏‐‐莫非是觉着云娘这样的媳妇，也能和旁的女人似的贤惠温柔的奉承你，容得下你三妻四妾？&rdo;

赵世番又不说话了‐‐他当然知道不可能，读书人有才高气盛一说，林夫人又何尝没有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的傲骨？她便譬如人中龙凤，是不可能如牛马般温顺俯就。赵世番在很早之前便明白这些了，何以此刻还要太夫人来提醒？

他也就是骑虎难下罢了。做错了事没脸认，林夫人又是无可无不可的淡漠态度，他便也梗起来。渐渐的习惯了，日子也无非就这么着，于是就将错就错的拖延了许多年。

但心底里，他其实也还是记挂林夫人的。

太夫人看他脸色，便又道：&ldo;若是云娘继续甩手不管，由着你跟柳氏苟且，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这回她分明下了重刑，连柳全家边边角角的龌龊都刨出来算账了，可见素来对柳氏的积怨。要说她纯是为了雁卿，就没有拉着你回头的意思，我是不信的……&rdo;

赵世番依旧不语‐‐毕竟是十几二十年的夫妻了，他还不明白林夫人？她大约还真就只是为了雁卿。

只是此刻他忽然又想起林夫人昨日扑到他怀里哭的情形，似乎自鸿哥儿没了之后，这还是第一回。她纵然再强硬好胜，在需要支撑的时候也会本能的投向他。

赵世番站起来背过身去踱步到窗前，一个人沉思了一会儿，终于对太夫人说：&ldo;阿娘的意思我明白了。&rdo;

太夫人便叹道：&ldo;想明白了就去看看云娘吧。柳氏的事已然这么处置了，你若还有什么不满，尽管去说。对往事还有什么牵念，也尽管去说……我是管不动你们的闲事了。&rdo;

月亮渐渐升高，那银辉撒了满地，屋里也一片一片的发白。

月娘躺在床上，望着烟云纱上星河一般的明光。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就如那纱上明光般散做一片虚空。

听见喜梅和李嬷嬷的声音时，她已预料到了不好，果然燕国公就震怒了。可其实那个时候月娘还是有幻想的‐‐平日里柳姨娘也常对她发脾气，在旁人面前却还是护着她的。

但燕国公没有护着柳姨娘，纵然太夫人明明白白的告诉她，&ldo;将人打一顿，撵出去卖了&rdo;，他也只是说&ldo;事已至此，儿子没什么可说的了。&rdo;

月娘便记起年前自己养的那只猫。那猫被柳姨娘丢掉时，她也还哭着到柳姨娘跟前保证，&ldo;会看好它，再不让它进阿宝屋里&rdo;。柳姨娘在燕国公心里，竟还比不上一只猫在她心里的分量。张嬷嬷对她说‐‐若燕国公有心，自然会救柳姨娘。到此刻月娘才明白，她何以非要加上&ldo;有心&rdo;二字。原来燕国公也是真的会&ldo;无心&rdo;的。

月娘听见他们口口声声说着&ldo;雁卿&rdo;，回身瞧见雁卿正在酣睡，那是真的被宠爱的孩子了无心事的睡相，干净又美好。因柳姨娘真的推了雁卿，月娘对她本是十分愧疚的。可此刻竟忽然就有些憎恨她了。

她的委屈、难过不知该如何发泄，便蒙了头，压抑的哭起来。

雁卿正睡得酣甜，忽的就在梦中听到哀切的呜咽声，便迷迷糊糊的醒过来。

睁开眼便见身旁月娘的被子隆起一个小包，那哭泣声就从里面传出来。雁卿尚未十分清醒，只觉得月娘躲在里面哭，哭得十分令人难过。她只想着安慰月娘，便伸手轻轻拍了拍被子。

里面月娘的哭声倏然便止住了，被子包也有片刻僵持，不再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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