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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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第1页）

蔡钓徒是加入黑社会的文化流氓，利用他所办的一张《社会日报》，敲诈勒索、颠倒黑白，无恶不作；因此，他的死状最惨，被枭首以后，还将他的脑袋挂在法租界的电线杆上示众。

及至公共租界总探长陆连奎，在他独资所设的中央饭店被刺，便有人警告俞叶封，说是杜门弟子一个姓陈的下手；当然是杜月笙所同意的。陆连奎也算&rdo;自己人&rdo;，居然性命不保，看起来杜月笙大义灭亲，只有国家，没有&rdo;自己人&rdo;了。劝俞叶封跟张啸林迷途知返，及早回头。

能这样进忠言人，自然是很够交情的朋友；但劝不醒俞叶封，他说杜月笙还是重情面的；至于陆连奎之见杀，是因为过去得罪了国府要人之故。张啸林对国府要人是无不尊敬的；与陆连奎的情形不同。若说杜月笙会准他的门下杀张啸林，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否则就是决不会有的事。

决不会有的事，终于发生了。新艳秋与俞振飞初度合作的这一局，最叫座的一出戏是全本《连环计》。俞振飞的吕布，工力自然不及翎子生第一的叶盛兰；但像《白门楼》那样，一出场来个金鸡独立唱完大段&rdo;二六&rdo;，俞振飞自是相形见绌；至如跟貂蝉的对手戏，叶盛兰亦有不及俞振飞的风流潇洒之处。就因为这出戏中，俞振飞个人亦有相当号召力，所以每演必满。

当然，在俞叶封眼中，只有新艳秋，没有俞振飞。这出戏他总看过七八回了，未免生厌；不过场不能不捧，为的是要新艳秋在台上能看到包厢中有他。至于他是不是在看戏，却无关紧要。

因此，台上正演到凤仪亭掷戟，董卓跟干儿子争风吃醋，发生冲突，戏味很浓，全场视线都集中在台上时，而俞叶封一则看腻了这出戏；再则既讨厌&rdo;董卓&rdo;，也讨厌&rdo;吕布&rdo;，所以扭转脸去，随意眺望。

这一望，突然心中一动，无巧不巧发现一条黑影，又像蛇，又像猫，轻柔而矫捷地在移动。俞叶封是有心病的，对于这样的情况，特别敏感；因而几乎是下意识地，身子往下一缩，再往前一伸，伏侧在包厢前壁与座椅之间。

几乎第二个念头都来不及转，便听得&rdo;哒、哒、哒&rdo;地一阵连响；竟是手提机关枪的扫射。　　&rdo;啊唷！&rdo;是吴老圃在急喊；也只喊得一声，身子晃了几晃，倒了下来，恰好压在俞叶封身上‐‐恰如关医生之于缪斌；吴老圃做了俞叶封的替死鬼。

这时整个院子沸腾了；&rdo;吕&rdo;掷下方天画戟，直奔后台；倒是&rdo;貂蝉&rdo;沉着，因为这是第二回了。她心里在想，这不是戏院失火，大家逃命要紧；枪声一过，便即无事，最怕观众一乱，自相践踏，那就不知道会死多少人了。

因此，她示意&rdo;九龙口&rdo;照常进行；打鼓佬也想明白了，很佩服新艳秋的机智勇气，先&rdo;刮啦啦&rdo;打了个&rdo;撕边&rdo;，接着双锤领起大锣，让新艳秋做跌扑的身段。观众不闻枪声，只闻锣鼓，少不得回头看一看；这一看便有许多人不走了，就近坐了下来，一面看戏，一面还等着看热闹。

等秩序略略恢复，可以保证台下不致于演出争相逃命、践踏伤人的悲剧；台上的戏自然&rdo;马前&rdo;了。新艳秋一回后台，管事的上来翘着大拇指说：&rdo;新老板，你的阴功积德大了！&rdo;

新艳秋报以苦笑，问得一声：&rdo;包厢里怎么样？&rdo;　　&rdo;俞&rso;统领&rso;命大，没有死；吴老圃冤枉送了一条命。&rdo;

一语未毕，管事的色变；捕房里大批&rdo;包打听&rdo;赶到。

新艳秋本人倒毫不惊慌，跟到巡捕房由政治部问话，反正问心无愧，有什么说什么，事实俱在，确无关联；而且当时类此案件甚多，巡捕房不能管，也不宜管，到头来总是不了了之，所以并没有难为新艳秋，交由更新舞台觅保释放。

至于俞叶封&rdo;死罪&rdo;得免；&rdo;活罪&rdo;难逃，为张啸林狗血喷头骂得一佛升天、二佛涅槃，&rdo;官兴&rdo;就此大灭，只是拼命替日本人做生意。张啸林却仍旧在做他&rdo;浙江省长&rdo;的春梦；同时替日本人搜括物资的工作也扩大了。

看他愈陷愈深，只怕杜月笙也无法庇护他了；便有热心正直的朋友，预备挨他一顿骂去劝他，说政府待他不错，就不讲民族大义，只是江湖上的道理，他也不应该走日本人的路线。　　&rdo;政府待我不错？哼、哼‐‐&rdo;

这时他才吐露心里的话；原来他之怨怼政府，已非一日。起因于他的宝贝儿子张法尧；由于上海地方法院院长、女法官郑毓秀的影响，张啸林将他的独子送到法国去留学。张法尧是标准的花花大少，到了花都巴黎，花天酒地，自不待言；结交了一个好朋友，就是汪精卫的大儿子汪孟晋，也是个花花大少。汪精卫自奉甚俭，不会有钱供汪孟晋挥霍，但陈璧君自称&rdo;生下来就是有钱的&rdo;，可以尽量供给汪孟晋；当然，这是瞒着汪精卫的。

张法尧与汪孟晋，一个老子多的是不义之财；一个是娘继承了丰厚的遗产，在巴黎成了&rdo;宝一对&rdo;。汪孟晋在法国买汽车，先问希特勒坐的是什么车子？汽车商告诉他：&rdo;希特勒是德国的元首，自然坐德国出的宾士。&rdo;于是汪孟晋也要买宾士。张法尧坐汽车是另一套讲究，在设备上踵事增华，应有尽有之外，别出心裁，又加上许多花样；他那辆汽车在晚上开出来成了怪物，前后左右上下都是灯，杜月笙的外甥徐忠霖替他数过，一共有18盏之多。

张法尧在巴黎四五年，花了几十万；学成归国，满以为由推事而庭长，由庭长而院长，不过指顾间事。但政府正在励精图治之时，用这样一个花花大少作法官，且不说会不会因为张啸林的干预，贪赃枉法；起码那辆18盏灯的汽车，就足以败坏司法风气而有余，所以根本不考虑用他。

张法尧本人倒不觉得什么，因为他知道一做了法官，私生活便须约束；不能花天酒地、从心所欲。但张啸林却大为不满，而且一直耿耿于怀。

就由于这种心情，使得他倒行逆施；看看情况，张啸林是决无法挽回了，军统决定加以制裁。不过这个任务交给陈默，须顾虑到杜月笙不会同意‐‐他跟张啸林到底共过患难也共过富贵；就&rdo;家门&rdo;的规矩而言，是很说不过去的。

因此，这件事只有瞒着杜月笙做。这也是有前例可援的，北伐之初，汪寿华拼命拉拢杜月笙；而他的得力弟兄顾嘉棠、叶焯山等人，却已为杨虎及陈群说动了，决定&rdo;做掉&rdo;汪寿华。

这天汪寿华又去看杜月笙，谈到中途，杜月笙发现大门外人影幢幢，心中一动，立即赶了出去；严词告诫顾、叶二人说：&rdo;不管怎么说，汪寿华是我的客人，你们在这里闹出什么事来，教我怎么交代？如果你们要伤我的面子，交情就算完了。&rdo;

顾嘉棠、叶焯山二人，异口同声答说：&rdo;不会，不会！&rdo;相偕退出‐‐华格臬路杜张二家比屋而居，两家大门之外，是个院子；前面另有一道&rdo;总门&rdo;；总门之外即是马路，亦是杜月笙视线所不及；顾、叶二人便埋伏在总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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