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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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第1页）

溥杰无法再作争辩；他也很了解，只要吉冈说了&rdo;你不可以到北平&rdo;，就会有人在车站侦察，不容他上火车入关；而且说不定从此刻起，他就在日本人监视之下了。

很快地，东京方面有了消息，本庄繁替溥杰找了个贵族的女儿做妻子。这个古老的贵族是侯爵，名叫嵯峨胜；他的女儿叫浩子。1937年4月初，溥杰与嵯峨浩子，在东京结了婚。

一个月以后，关东军所选择的&rdo;国务总理&rdo;张景惠，通过了一个名为&rdo;帝位继承法&rdo;的法案；规定&rdo;皇帝死后，由子继之；如无子则由孙继之；如无子无孙，则由弟继之；如无弟则由弟之子继之。&rdo;

溥仪的长辈，包括他的祖父醇亲王奕譞，父亲摄政王载沣，伯父德宗景皇帝载湉，由于慈禧太后的喜怒不测，都被折磨得有了神经衰弱的毛病；溥仪禀承遗传，而且自幼至长，经过无数风波，从到&rdo;满洲国&rdo;发现关东军的淫威，比传说中慈禧整人的手段更可怕，因此，他像他伯父那样，也是无嗣，也是神经极度衰弱‐‐这个毛病的特征之一，是疑神疑鬼，终日不安；关东军所授意的&rdo;帝位继承法&rdo;一出现，在他的看法就像40年前慈禧立&rdo;大阿哥&rdo;那样，&rdo;废立&rdo;的先声，&rdo;皇位&rdo;要不保了！

不但&rdo;皇位&rdo;不保，还有性命之忧。谁都看得出来，&rdo;帝位继承法&rdo;前面的几条，只是&rdo;聋子的耳朵&rdo;徒有其形，真正的要点是在&rdo;弟之子继之&rdo;这5个字上；说得明白些，日本要一个日本血统的&rdo;满洲国皇帝&rdo;，也就是由嵯峨浩子的儿子来继承大位。

然则，如何才可以达到这个目的呢？溥仪跟他的两个妹妹，韫和与韫颖私下密议过；认为当年立&rdo;大阿哥&rdo;时，德宗多少视皇位如鸡肋，真要其去，亦无所留恋，所可用自己情愿逊位的方式，达成慈禧的愿望，不至于非驾崩不可。但是此刻的溥仪，却不能用此方式，何况他本人并不像德宗那样，有必要时不妨放弃皇位打算。

更有一点不同的是，当时既有保驾的大臣，也有&rdo;保皇党&rdo;，内则肃王善耆和炙手可热的大学士军机大臣荣禄；外则刘坤一、李鸿章、张之洞这一班朝廷视之为柱石的封疆大臣，连&rdo;废立&rdo;都表示反对，更何况要害德宗的性命？

这一有利的条件，在溥仪并不具备，他不但没有保驾的&ldo;大臣&rdo;，连一个可共心腹的人都没有，因为吉冈监视得很严。眼前唯一能替他分忧的，只是两个妹妹，可是她们的力量有限，除了替他出主意以外，别无用处。

两姊妹为他出的主意是，必须对溥杰夫妇，加意防范。她们的看法是，日本人可能会毒死溥仪，让溥杰得以继承皇位，如果溥杰生了儿子，日本人又会毒死溥杰，让他的儿子来做皇帝。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日本人眼前的目标是溥仪。

因此，等溥杰带着新婚妻子回长春以后，兄弟间的一道鸿沟，立即很明白地显现了。溥仪再也不敢跟溥杰说一句心里的话；有时溥杰邀请溥仪&rdo;临幸&rdo;，对于嵯峨浩子亲手所做的菜，他必得等主人夫妇先动了筷子，方敢进食少许。这种戒慎恐惧的神情，溥杰夫妇都看了出来，为了免得自讨没趣，就再也不愿请溥仪吃饭了。

约莫半年以后，传出来一个&rdo;喜讯&rdo;，嵯峨浩子怀孕了。这一下，溥仪更觉紧张；不过他也不便过分关切弟妇怀孕这件事，只是在暗中不断占卦，从&rdo;诸葛马前课&rdo;，到牙牌神数都试过，但始终不能确定，嵯峨浩子生的是男是女？

幸好，嵯峨浩子生的是个女儿，溥仪得以暂时松一口气，但隐忧始终存在。溥仪更寄望谭玉龄能为他生一个儿子，即令生子在五岁便须送至日本教养，有他亲笔所写的承诺书；可是毕竟是自己的骨肉，而且是纯粹的满族血统。

这几乎成了妄想，他自己知道，谭玉龄也知道，她是早就看透了，&rdo;满洲国&rdo;的天下如能存在，迟早必归于日本。未来尚不可保，何必又把过去看得这么认真！她的观点影响了溥仪，终于将奉天照大神为祖先这件事抛开了。及至谭玉龄一死、更使得溥仪只剩下唯一关心的一件事，就是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

谭玉龄死得非常突然。她的病是副伤寒，据中医诊断，并不算严重。但治伤寒是西医比较有把握，溥仪的&rdo;御医&rdo;介绍了一个长春市立医院的日本医生来诊治，此人表现得很热心，守在病榻旁边，打针、输血，忙个不停，向溥仪保证，必能治愈。

那知吉冈得知消息，破例要搬到&rdo;宫内府&rdo;办公所在地的&rdo;勤民楼&rdo;来住；说是便于照料。一到就派人去找了日本医生来，闭门长谈，谈了有两个钟头；那日本医生从勤民楼回来以后，态度大变，不再忙着为谭玉龄打针、输血；他自己也不大说话，脸色阴沉沉地，像怀着莫大的心事。

在勤民楼的吉冈，却命宪兵不断地打电话给病室中的特别护士，询问病况。实际上这是不断给日本医生加压力，要他早早下手；这样过了一夜工夫，谭玉龄一命呜呼了。

溥仪刚刚接到消息，吉冈跟着就来了，说是代表关东军司令来吊唁，而且还带来了一个花圈。这使得溥仪大为怀疑，何以能预备得这么快？莫非事先已经知道，谭玉龄将死在何时？

于是私下打听治疗经过，断定谭玉龄多言贾祸；由于常常批评日本人，以致为吉冈下了毒手。

不久，吉冈笑嘻嘻地拿了十来张年轻女子的照片，给溥仪过目，照片上的女子，一望而知是日本人，有的还穿着蓝色白边的水手服‐‐日本女学生的制服，都是这个样子。

&ldo;谭贵人死了以后，陛下很寂寞。&rdo;吉冈说道：&rdo;陛下需要一个温柔的女子来伺候；这些，都是很好的淑女，请陛下挑选。&rdo;

溥仪一听这话，赶紧双手乱摇地说：&rdo;谭贵人遗体未寒，我无心谈这类事。&rdo;

&ldo;是的，我知道陛下很悲痛；我的目的，正是要解除陛下的悲痛，所以要早日为陛下办好这件大事。&rdo;

&ldo;这确是一件大事。不过，因为是大事，更需要慎重考虑。&rdo;

&ldo;这是不久以前的事。我们可怜的&rso;皇上&rso;，对不愿娶日本&rso;妃子&rso;这一点，倒是意志很坚决，不管吉冈怎么说，他总是敷衍着，不过，&rdo;张桂怀疑地说：&rdo;究竟能不能坚持到底，实在很难说。&rdo;

金雄白饱闻了溥仪的故事，内心浮起无限的感慨，&rdo;我们总以为他不过丧心病狂，甘作傀儡；现在才知道这&rso;甘&rso;字用不上，竟是辛苦作傀儡，连石敬塘、张邦昌都不如。&rdo;他停了一下又说：&rdo;真是此中岁月，日夕以泪洗面。&rdo;

&ldo;可不是！&rso;皇上&rso;苦，百姓也苦。&rdo;张桂放低了声音说：&ldo;金先生，你看蒋委员长的军队到底打得过日本小鬼不能？&rdo;

问到这句话，金雄白不能不稍作考虑，他必须再一次确定张桂决非替日本人工作，才能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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