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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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信徒（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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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厌与中田让同时陷入沉默，他们彼此相视，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各自心头的无奈。

从天而降的光团并不是神的残壳，而是来自二号次行星空间站的物件，更像是一块从空间站某处剥离下来的外壳镀层，这一点已经可以根据古德和先知的描述基本判定。

倘若这是神之残壳，江厌真要去寻找神之遗体，那岂不是得把整个空间站都拽到地面来。

这显然不切实际，但更不切实际的是告诉他们事实——残壳是空间站的一部分，宇宙中停靠着一艘巨大的飞船——因为二号次行星的文明程度根本不足以理解这些真相，即使解释得再怎么仔细，也只是把他们从一个谜团带向另一个谜团，他们最终还是会用颇具神秘色彩和宗教色彩的词语来视图描述这一谜团。

对，如你所见，无论怎么做，事情都会陷入到死循环中。就像从一个起点和终点相同的莫比乌斯环出发，无论用多少种方法，走多少条路，最终都会绕回原地。

江厌没有立刻拒绝先知的请求。

一来是不知道该如何拒绝，毕竟他有恩在先，江厌并非忘恩负义之人。二来是事情还有回旋和操作的空间。简单的说，在二号次行星原住民们眼中，神依然是未知的，无法被认识和意象化的。

这意味着如果江厌真的束手无策，他也能用别的什么东西来冒充神明。譬如一个报废的人型机器人，一艘淘汰的飞船，或者一枚逃生太空舱。

当然这是最后的最后的无奈之举，江厌打心底里反感这种带有知识优越性的欺骗。可这事毕竟事关重大，关系着聚落的成百上千人是否能重回中央大部落，是否与家人重归于好。所以若非万不得已，这个下下策不会列入江厌的考虑范畴。

“您就这么肯定我们一定能可以找到神之遗体？”江厌咬了咬牙问。

先知面带笑意地摇摇头，“找不到也不打紧，寻找神的遗体其实只是我一时兴起的想法。古德那也有一块神之残壳的事我是知道的，倘若聚落的这块残壳和中央部落的残壳能拼接到一起，多多少少能化解一些怨愤和猜疑。至于剩下的就只能交给时间，不出一百年，我们总能回去的。”

“可是古德他。”江厌想到什么，脸色一暗，“他遵循自己的信仰，认为我们是无罪的，从而把我们放走了。大部落的居民并不认同此事，我怕他们...”

“不是怕，是一定会。”先知摇头，“他必然会步上我和你们的后尘，但我们还有时间。所以，在下一次甘霖普降前，要么把神的遗体带进大部落；要么带上残壳，怀着几分侥幸去拼接另一块残壳。只有这样才能救他。”

江厌深深地叹了口气，点头道，“我知道了。”

“剩下就交给你们了。”先知咳嗽几声，似乎是在短时间内说了太多的话，消耗了太多的力气而有些面色憔悴，他抬手唤来两名副手，准备打道回府，临走前补充道，“想什么时候出发都行，由你们自己决定。不必有压力，尽管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有压力，但是我还是不愿你们因为背负这一沉重的信念而怏怏不快，这会让我内心不安。古尔会在门口静候诸位，他会带你们去看神的残壳。”

说完，先知便在两名副手的陪同下，颤颤悠悠地离开山壁洞窟，消失在门口的走廊上。

江厌与中田让对视一眼，遂站了起来。谈话结束，他们也没有继续呆下去的必要，只是将面前早就泛凉的水一饮而尽后便转身离开。

果然同先知说的那样，在江厌一行离开山壁洞窟后，发现古尔正靠在门前，双手环抱着胸口闭目假寐。听到江厌一行的到来，他头也不抬地梦呓般地说，“你们总算说完了，跟我来，我带你们去看‘神的残壳’。”

古尔的表情有些倦怠，甚至还打了个哈欠。尤其是说到神的残壳这四个字时，语气分外轻佻，几乎一笔带过。显然，不信神的他对所谓的残壳也抱有种莫可言状的抵触情绪，他打心底里认为那块残壳跟神没有半点关系。没有神，自然没有残壳。

“麻烦你了。”江厌挠了挠头说，看见古尔对他们嗤之以鼻的神色，刚到嘴边的道歉的话最终还是被江厌讪讪地吞了回去，他知道还不是时候，古尔现在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十个人就这样被狭窄的高架走廊分割了队形。

古尔远远的走在前面，江厌和中田让跟在身后，但他们之间仍有十几米远的距离。乌夷像个隐形人似得始终默不作声，亚该亚同盟的六名成员则殿后，脸上并没有露出迷茫，好像只要跟着中田让，他们就不会虚度光阴。

江厌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和中田让一起跑了上去，跟到古尔身后。

“总之谢谢你，古尔。”江厌忽然用情绪语言说，“不管怎么样，你帮了我们大忙。”

古尔不耐烦地侧过头，瞥视了身后的三人一眼，“你是指先知不知道乌莫还活着的事？放心，我不是什么大嘴巴，没有什么都跟先知说。乌夷也好，乌莫也好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我懒得搀和。烦心的破事你们自己留着吧。”

“不，不仅是这件事。”见古尔又走远了，江厌便也加快脚步，“还有你离开部落找人来救我们的事。如果不是你及时出现，事情会变得很麻烦，非常麻烦。我们欠你一...两个人情。”

古尔的眉头微微一挑，唇角向上勾起却又突然坠落回去，但这一幕江厌和中田让都没有看到，“谁稀罕你们的人情。不是我想救你们，是先知那老家伙非逼着我带人回去救你们，要谢谢先知去，别烦我。”

油盐不进的古尔让江厌不知如何是好，中田让拍拍江厌的肩膀，用地球语言道，“我来吧，我来跟他说，你来翻译。这种情况我最擅长，平常在公司里，我一天得向老板道歉十回，我经验丰富。”

江厌耸耸肩，侧过身子，让自嘲的中田让走上前去，取代他的位置，做好了翻译的准备。

“我和你一样。”中田让忽然说了句让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的话。

古尔也不明所以，他甚至觉得中田让没有在跟他说话，“莫名其妙，闭上你的嘴。”

“我也不信神。”中田让接着说，江厌同时用情绪语言进行复述，“甚至还讨厌它。怎么会有家伙能只手遮天到创造整个世界，而且还有条不紊地控制着这个世界的运转呢？难道它不会累？而且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们岂不是变成了提线木偶，变成了一个玩具。我不想被任何人操控，也不愿受制于任何人，我是绝对自由的，这是我讨厌神的理由。”

“肤浅。”古尔撇了撇嘴，“神不会操控任何人。”

“那你为什么会讨厌神。”中田让露出一副虚心求教的神色，“或许会对我有帮助。”

“我从没有说过我讨厌神，我讨厌的，只是被人们创造出来的神。”古尔大声说，他突然变得情绪激昂起来，“是我的老师查特拉斯让我明白了这一点。神是不可能被人所认识，不可能被人所想象的，更不可能具备实体。而现在的神根本不是真正的神，当人们想象出神的时候，神就不再是神。从而变成了一个彻底丧失神性的，彻头彻尾的冒牌货。他们把神虚构得和自己一样，一个脑袋，一具身体，一双手和一只脚，也仅仅只是让自己距离神更近一点，却不知道这种想象反而让他们距离神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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