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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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第1页）

午后两人换了常服，容与还是水色直裰，头上系玄色飘巾，十足书生扮相，林升也就势扮做书童，两人策马过太平桥来到阎继在扬州的住所。

行至大门处，二人双双抬眼望去，却见那门上连一副匾额都没有，门前更是空旷干净，简素得一点看不出，这是新科二甲进士的宅邸。

林升上前叩门，开门的是一位年轻后生，想来就是段洵口中所说，阎继唯一的仆人。

容与虽未着官服，但毕竟是为公事来访，便递上名剌，报了司礼监林容与之名。这会儿他的名号在扬州府早已街知巷闻，那名年轻仆人不由上下打量他，似有些不信的问，&ldo;您？您就是来扬州督盐政的钦差林大人？&rdo;

容与颌首道是，见他还满脸狐疑，不觉一笑，&ldo;确是在下，请转告学政，在下仅以司礼监林容与的身份拜谒，不是钦差林容与。&rdo;

仆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进去通禀。过了许久，他缓缓走出来，手中仍拿着那名剌，双手奉还给容与，&ldo;我家大爷说了，他不认得您，外臣不敢贸然接见内廷中官，请您回去吧。&rdo;

这下轮到容与微微错愕，他已说明不以钦差身份来访，就是怕对方觉得他以势压人，然而即便是司礼监掌印的名头，也断不至被人拒之门外，阎继这个人还真是特立独行。

和林升对视一眼，他心里忽然有了主意，对那年轻仆人和颜道，&ldo;麻烦再为我通传一声，就说米市胡同的林容来访，乞望阎先生能不吝赐见。&rdo;

&ldo;您？林容？&rdo;仆人更加疑惑，又见他满眼真诚，含笑的模样透着可亲之感，不像是信口开河的闲人。于是顶着一头雾水，还是再次进去为他通传。

&ldo;先生，这阎继架子可真够大，天子近臣竟还请不动他一个小小学政？&rdo;见惯了扬州府大小官吏对容与百般奉承，林升此刻已有几分不满。

容与倒没太大所谓，正想借这个机会，告诉他一些道理，&ldo;内侍在外行走，所遇无非两类人，一种是你近日常见的，曲意讨好卑躬屈膝；另一种是不屑结交，唯恐避之不急，如同此地的阎继，或是京城的赵循。前者是有所图，不乏丧尽文人风骨之举，态度虽恭顺，可你愿意长久和他们打交道么？&rdo;

林升撇嘴摇头，&ldo;当然不愿意，那些人的嘴脸，看多了倒胃口，倒比宫里最会巴结的还谄媚。&rdo;他咬着牙顿了一下，恨恨道，&ldo;可至少那些人还尊重咱们，赵循那个老头，对咱们正眼都不瞧一眼，简直太看不起人了。&rdo;

容与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让他直面现实，&ldo;赵循是轻视写在脸上，像段洵他们呢，则是把看不起藏在心里。既然殊途同归，你还会觉得巧言令色比嗤之以鼻更好么？&rdo;

林升一窒，垂下眼，沮丧的问，&ldo;大人的意思是，其实没有人真正瞧得起我们？&rdo;

容与被他的表情弄得心里泛酸，不过转瞬，还是昂首淡淡笑了下，&ldo;要旁人看得起，首先自身得立的住；做到问心无愧了，也就不必管别人怎么说。最要紧的，还是我们自己须看得起自己。&rdo;

林升没有回话，倒是一副若有所思状，良久方用力的点了点头。

这时那年轻仆从终于从内院走出来，对着容与，满脸歉意的躬身作揖，&ldo;真对不住，大爷说他和您萍水相逢并无深交，实在不便相见。&rdo;说着捧了一锭银子在手上，递到容与面前，&ldo;这是我家爷还您的酒钱。&rdo;

容与顿时哭笑不得，一锭银子罢了，倒记得这么清楚，可人呢，却愣说没有交情，死活不肯一见。倒也是个有性格的人！他伸手接过，和那仆从道了谢，便即转身上马离去。

心中并无不快，其实这个结果是他隐隐能猜到的。可细思量起来，阎继这性子除却耿直，多少也有点孤拐，若能用的好，在官场上当是一把锋刃足够利的宝剑，不过伤敌的同时，难免也会误伤自己。

回到驿馆，他琢磨了一下白天的事，将访阎继而不得原原本本写在奏疏上，呈报给沈徽，思量许久，还是在末尾处加上了一句，&ldo;据臣所察，扬州府不爱钱之人，唯阎继一人耳。&rdo;

次日傍晚，他先收到沈徽发还早前的折子，对于他近来所做之事都还算满意，批示他做的好。

忍住一点点欣喜再细看，见他在朱批底下忽然换了墨笔，写道：扬州离淮阴不远，想回家看看亦可，朕许你到处逛逛，但江南风流地不能空手而回。

他居然记得自己的家乡是在淮阴，容与略有些惊奇。只可惜淮阴是这个身体原主的故乡，并不是他的。容与没兴趣&ldo;荣归故里&rdo;，转念想想，倒是苏杭尚且值得一逛。

正想着，忽见林升火急火燎的跑进来，好容易站定却是上气不接下气，半日才满面惶恐的说，&ldo;大人……皇，皇上来了……

容与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吃惊道，&ldo;是到了扬州府衙，还是到了……&rdo;

一语未完，那熟悉的清冷声音已在近处响起，&ldo;到哪里很重要么，莫不是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需要先藏好？&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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