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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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1页）

院子里的人纷乱乱一阵都跑出去了，韩君岳和几个等下一块儿拦车的小后生都跑进对面的大爷家里，远远看见从村口走进一队人来，打头骑在马上的人穿了一件深红的外袍，后面跟着一辆扎了各色彩绸的花车，还有十几个男女，慢慢往这边来了。反观村里倒是静悄悄的，路上一个人没有，小香家更是门户紧闭，悄无人息。这时候天已擦黑，车队里有人点上了火把，停在门口。那骑在马上的小郎君没下来，先&ldo;咣咣咣&rdo;敲了三下门，大声朝屋里喊道：&ldo;贼来须打，客来须看。报道姑嫂，出来相看！&rdo;

韩君岳和一众后生正躲在门后看这小郎君怎么被娘家人戏弄，这时候便听得屋里有女人也大声喊道：&ldo;何方小子，侵夜至门！不审来意，有何所求？&rdo;

屋门外一阵哄笑，就听那小郎君磨磨蹭蹭喊了一句：&ldo;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rdo;

这下屋子里外都有人大笑了起来，连韩君岳和几个后生都憋不住嘻嘻哈哈，听见那屋里的女人大声喊道：&ldo;君等贵客，可惜时光？&rdo;

韩君岳头一次见迎亲的场面，虽是乡村不在乎礼仪，可也热闹有趣，正看得津津有味。那边小郎君好不容易得了准许下马来了，还没能进门呢，后面也有人来催韩君岳，&ldo;韩老爷，该走了，别忘了拿木棍子啊！&rdo;

&ldo;来了来了！&rdo;韩君岳赶忙拿了东西，摸着黑跟村里几个年轻后生出去了。走出大概二里多远，路边有一片杨树林子，几个人商量着藏在树后面，静等着迎亲的队伍经过。天上月亮虽亮，但四周还是黑漆漆的，也开始冷了。大家等得着急，一面伸头探脑地往大路上看，一面嘀咕&ldo;怎么还没来？&rdo;。住在韩君岳隔壁的二牛问他：&ldo;韩老爷，等会儿俺能不能跟小香姐说句话？俺姐让俺带句话呢！&rdo;

&ldo;哎哎哎你可别胡咧咧啊！哪有你说话的空儿！&rdo;旁边黑脸的宝福啐他一口，&ldo;哎来了来了……我看见有火光了！&rdo;

几个人赶忙抓紧了手里的棍子，韩君岳也看见了一队车马远远从路那头过来了，好像不多时就赶到了他们面前。大家互相看看点了点头，纷纷从藏身的树后面跳出来，五六个人挥着木棍一齐拦在车队前面。迎亲的队伍显然早已准备着这一手，也慢慢停下来。两下里的人马都看向领头的那人，韩君岳一瞬似乎真有些紧张，清清嗓子，照着吴非之前教他的朗声喊道：&ldo;我乃卿相子孙，积代忠臣，前来挡车，需得牛羊！&rdo;

这迎亲的人里此时也都认出了韩君岳，没想到县尉老爷亲自来拦车，顿觉面上有光，那小郎君旁边站着一个年纪大些的叔伯，哈哈大笑着回道：&ldo;既来挡车，自古有方，须得麒麟一角，三足凤凰，辽东美酒，西国胡羊。少一不足，实未相当！&rdo;

韩君岳一愣，回头看了看身边几个人，手里除了木棍子外什么也没有。不是说好来跟人家要东西的？我们自己还须得备着礼？心里想着，嘴上却没饶过：&ldo;君既羊酒并无，何要苦坐訾责！&rdo;

谁知那车队里已经跑出来两个人，一人提着两坛子酒，一人抱着个布袋子，赶到韩君岳面前笑道：&ldo;好好好，不知是县尉老爷亲自来了，这些酒和肉干就都拿去！都拿去啊！&rdo;

拦车的几个人都憋不住笑起来，早知道请了韩县尉就会是这样，不等大家对上几回嘴，迎亲的人就把礼都拿出来了。宝福接了酒肉来，悄声对韩君岳说：&ldo;老爷，你再说一回，让他们再送我们几坛子酒呗？&rdo;

&ldo;够了吧……要这么多，也不好吧？&rdo;韩君岳也回身悄声问他。结果那迎亲队伍里的老叔伯却说话了：&ldo;既来挡车，先自有方，羊酒皆无，受我礼飨，请自祝愿，得教化方！&rdo;

韩君岳转身看着笑呵呵的老叔伯，他后面的花车上坐着穿了簇新深青色衣裙的小香。火光跳动，韩君岳只看得见她头上插了各色绸布剪裁成的花朵，都是村里几个姑娘嫂嫂农闲时一起做的。他正了正身子，双手搭起在胸前作揖，高声祝道：&ldo;今日好，有郎君形容岸伟，束带矜装，得夫人令仪淑德，玉秀兰芳。两家好合，千载辉光，五男二女，雁雁成行，会事安存，门户吉昌！&rdo;

迎亲的车队慢慢又向前走了，拦车的几个人手里都抱着各色礼物，在后面愣愣地看着小香越走越远。韩君岳招呼大家回村里去，家里还备了酒席等人回去吃。几个人边走边回头看几眼，二牛看着看着就又停下了，他站在那里，看车队和火光都已经很远了，突然大声喊了起来：

&ldo;小香姐！你可常回来看看啊！俺姐说了，你要是不回来，她可想你了！她就去你们村里找你！俺……俺也去啊！&rdo;

十二、

韩君岳几人一路默然无语地走回来，快到村口时，竟远远看见吴非正站在石头牌坊下面等着。因着小香出嫁的缘故，那牌坊顶上挂了两只红纸灯笼，朦朦胧胧的光照在吴非身上。韩君岳抬头见他嘴边噙着笑，伸手来招呼他们，身边的小娃们已纷纷喊着&ldo;吴大哥&rdo;&ldo;吴叔&rdo;地跑了过去。吴非跟他们讲了几句话，几个人欢天喜地地进村里去了，韩君岳走过来问他：&ldo;你怎么站这里等着？&rdo;

&ldo;乡亲们怕韩老爷被别村的拐走了，专门派我来接你的呢！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得一路找过去了！&rdo;

&ldo;……瞎说吧。&rdo;韩君岳斜了一眼吴非笑嘻嘻的脸，回身又看了看村外这条漆黑的土路，低声叹息了一句：&ldo;小香嫁了，定是一个好娘子，每天操持家务，还要生好几个孩子，再多种几亩地，多栽果树，多养些牛羊……&rdo;

吴非听见韩君岳喃喃自语，突然拉过他来往手里塞了个东西。他低头一看，原来吴非手里本来攥着一把核桃仁，都给了韩君岳，&ldo;小香家后墙根上有一棵核桃树，前几年打仗的时候给烧秃了一半，半死不活地还长在那儿。本来都说活不了了，砍了烧柴去，谁知道去年秋天它又结了十几个果子，小是小了点，吃着味儿还行……核桃皮还能染两块布。&rdo;

&ldo;……那今年呢？没结了吗？&rdo;韩县尉愣愣地捏了一个核桃仁吃了，苦味太大。

吴非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的一把核桃，叹着气笑道：&ldo;韩老爷，快走吧，你不去村里都不敢开席了！&rdo;

说着吴非便转头走了，韩君岳跟在他身后，看他穿着粗布衣服，两只袖子卷在胳膊上，虽是个普通村夫的模样，但又脊背挺拔，行动端方，就算是站在村口无聊等人，看在韩君岳眼里也是顾盼生辉。县尉老爷攥着一手的核桃，突然心中一动，想再跟吴非说说话，要听他讲些万花谷的事情。但两人已经一路走到了小香家门口，小香的大哥刚迎出门来，忙喊着：&ldo;韩老爷回来了！快，快进来，咱们赶紧开吃了！&rdo;

院子里已经围了几桌村民，吵吵嚷嚷地要拉韩君岳去那边坐，小香的娘赶紧把一个干干净净的草垫子塞给他，这宴席上也没什么主次座位，韩君岳被请到小香大哥的旁边坐了，而吴非正好坐在他背后的位子上，转过身来悄悄地对他说：&ldo;那鱼可是我今天早上刚从湖里钓的，特别新鲜，你多吃点……&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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