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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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第1页）

许连臻给父亲送汤过来的时候，打开门就觉得不对，房间里头有淡淡的烟味。许连臻皱眉道：&ldo;爸，你抽烟？&rdo;

许牟坤好像做错事被抓住的孩子，将脸埋在报纸里头，没有吱声。许连臻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ldo;你真抽烟。这烟是哪儿弄来的？&rdo;

许牟坤讪讪解释：&ldo;一个朋友给的……&rdo;许连臻嗔怪道：&ldo;爸，医生不是说了，你不能抽烟！可你现在不只抽烟，居然还在病房里抽！&rdo;许连臻怒极：&ldo;到底谁给你烟的？&rdo;

&ldo;是隔壁房的一个朋友，正好路过……&rdo;许牟坤的声音低了下来，&ldo;爸这几天不知怎么的，就想抽根烟，而且我就抽了一根，解解馋……镇的，就一根！&rdo;

许连臻想起华医生前些天找她谈话：&ldo;许小姐，对不起，你父亲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了……&rdo;许连臻心里一酸，觉得眼眶热热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滴下来，她急急地别过脸。想着父亲时日也不多了，抽烟就抽烟了吧。

没有开到，也没有化疗，许牟坤在医院里住了五个多月之后，终究在某个下午平静地合眼离去了。在那之前，贺君又来过几次，完美地演绎了一个男朋友该表达的关切和慰问。

许连臻望着墓碑上父亲的照片，终于知道，这个世界，天大地大，可她永远都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从今往后，再没有人会在她生日的时候煮糖心鸡给她吃了，也在没有人会在吃鱼的时候夹脸鱼肉给她吃了……再没有人了！

他一个人在墓地待了很久，然后又沿着很长的一段盘山公路来到山脚的公交车站。夕阳一点一点隐下去。两旁都是荒地，大片青葱嫩绿的野糙野树，在拥挤中无奈地疯长。

许连臻失魂落魄地搭上了最后一班回洛海市区的公交车，辗转回到租房小区门口的时候，天色已暗了。

她隐约觉得异样，转身回望，只见有车辆从马路上缓缓行驶而过，一切都一如往常。

许连臻在屋子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地待了足足三天三夜，饿了就煮泡面，吃了就睡。第四天一早，她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于是从床上起身，将家里所有的地方都细细地打扫了两遍，弄得干净无尘后，又去浴室，从头到脚把自己洗了个清清慡慡。

洗了衣服，将所有的一切都料理好后，她才出门。

外面已经是夏天了，流光明媚。

整个世界对她而言，仿若隔世！

她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着，空气里有红尘俗世的味道，热闹喧嚣。她逛了整整一天，后来在马路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就这样一个人傻傻地看着人来车往，整个世界镜花水月般的喧哗。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好像都与她无关。

坐了许久许久，一直到手机响，许连臻从包里摸了出来，是一个陌生号码。盯着闪烁的手机屏幕，她按下了接听键，是一个耳熟的声音：&ldo;许小姐，方便见个面吗？&rdo;

半晌之后，一辆黑色车子缓慢地在马路边停了下来，有个司机模样的男子下了车，客气地替她开门：&ldo;许小姐。&rdo;

蒋夫人依旧是高贵从容的模样，微笑着朝她颔首：&ldo;许小姐，你好。方便上来坐一下吗？&rdo;

都这般客气地邀请她了，许连臻也拒绝不了，于是大大方方地坐进了车子：&ldo;蒋夫人，你好。&rdo;

许连臻黯然憔悴的眉目，使所有的悲伤一览无余。陆歌卿心头恻隐：&ldo;许小姐，逝者已逝，请节哀顺变。&rdo;

许连臻涩然道：&ldo;谢谢。&rdo;说完，想到了一事，&ldo;蒋夫人，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但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说一下，关于我父亲在医院方面的治疗费用，我一定要还给你的……&rdo;

陆歌卿一怔，片刻方温言道：&ldo;不用，只是小事而已。&rdo;医疗费这样事情不是她做的，那么想来也只有正楠而已。想不到他居然……陆歌卿轻蹙眉头，那种担忧又如cháo水般涌了上来。

许连臻道：&ldo;蒋夫人，不能这样子的……&rdo;

陆歌卿回过神，从包包里头取了一张支票递给她，打断了她的话：&ldo;许小姐，我没有什么不尊重之类的意思，只是想谢谢你的帮忙。&rdo;

许连臻望着那张薄薄的纸，恍惚一笑：&ldo;蒋夫人，谢谢了，可是我实在用不着。&rdo;其实不用蒋夫人来找她，她也要离开了。

陆歌卿道：&ldo;我也是为人父母的。许小姐，我相信你父亲在天堂肯定希望你以后可以生活得很好。&rdo;

许连臻摇了摇头，淡淡一笑：&ldo;生活得很好，也可以与金钱无关。&rdo;

许连臻低声道：&ldo;谢谢蒋夫人了。只是这钱，我是不能拿的，否则我父亲在底下也会以我为耻。&rdo;就算没有钱，她也一定会好好生活。因为她答应过父亲！

陆歌卿良久不语，半晌才道：&ldo;你以后打算怎么办？&rdo;

许连臻望着车窗外，已经天色漆黑一团了，不远处的路灯昏黄晕亮，好似夏夜里盛开的昙花，一朵一朵地依次绽放。

许连臻缓缓道：&ldo;蒋夫人，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到。我会离开这个城市，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我有手有脚，是绝对饿不死的。&rdo;

是的，一切从头开始，以后她的生命里头，再没有爸爸，也没有什么蒋正楠、叶英章……以后，什么都没有了！

其实她与这座城市，与这里的所有人，一开始都不过是陌生人而已。她离开，然后会与这些人重新成为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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