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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什么时候的东西?&rdo;欧庆看了又看,此时忽然发现这两人虽然衣着有些臃肿,但显然不像随身携带着一尊珍贵至极的玉樽,毕竟这金贵玩意儿总不能随手揣在怪里怪气的衣兜里,&ldo;你骗我?!玉樽呢?!&rdo;
&ldo;玉樽是有的,比较大,我们带不出来。&rdo;高穹比划了一阵,&ldo;这么高,这么宽的口子,青灰色的。&rdo;
欧庆皱着眉头,死死盯着他的手。
&ldo;直颈宽腹圈足,双兽衔活环耳()。&rdo;高穹说,&ldo;上面有戏珠的云龙,还有十字纹和勾云纹……&rdo;
章晓站在他身边听着,忽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
这是保护域两侧的大架子上摆着的一个古物。他当时只匆匆一瞥,但是记得那玉樽下面摆着张手写的卡纸,上头是一行字:珍品,高穹别乱碰。
高穹说完了,欧庆的神情已经大变。
&ldo;这是……天大的宝贝,无价之宝,无价之宝……&rdo;欧庆叨叨地说着,&ldo;不可能,他不可能拿得到这东西,更不可能随意赠与他人……&rdo;
高穹仍旧平静地说着话,那神态极其悠闲,反倒更像个坐地起价的商人:&ldo;倒也不是什么无价之宝,我听说也有人买过类似的玉樽,是个双人耳玉杯()。一个是人,一个是龙,估摸着我那个还更贵一些,却不知是贵多少。想来那玉樽成色这样差,至多贵几百大洋……&rdo;
&ldo;胡说八道!&rdo;欧庆大叫着跳了起来。
他太过激动,立刻又倒了下去,趴在床边咳得惊天动地。
章晓趁隙垂头看高穹,谁料高穹也正好看着他。
&ldo;你懂得真多。&rdo;章晓动动嘴,无声地说。
然后他似乎又看到高穹笑了。而同样的,这细微的表情消失得太快,章晓怅然若失。
&ldo;你、你说的那玉杯,那双人耳玉杯,是礼乐纹的宋代珍宝,但……咳咳……但这龙纹活环玉樽,却是元时候的宫廷用品!&rdo;欧庆咳完了,还带着点儿惊天动地的余韵,已经迫不及待要跟高穹论理,&ldo;元时候的立体玉雕,世间连一个都难寻……你们这些洋鬼子,什么都不懂,不要乱讲话!混帐!&rdo;
高穹哼了一声,跷起二郎腿,慢吞吞道:&ldo;你说得这样清楚,难道你见过那双人耳的玉杯?&rdo;
&ldo;我当然见过!&rdo;欧庆怒道,&ldo;这杯子还是从我手里卖出去的!&rdo;
他这话一出,屋中立刻静了片刻。
章晓恍然大悟:高穹给欧庆设下的这个套子,竟是从第一句话就开始了。高穹之所以说出双人耳玉杯,应该是在《吉祥胡同笔记》上卷的前半本里头看到过。他知道欧庆卖过,所以才故意提起。
&ldo;你说卖就真的是卖么?&rdo;高穹卷着舌头说,&ldo;中国的,卖宝贝的,都是骗子。太会骗人了,我不信你的话。&rdo;
&ldo;假洋鬼子……滚回家吃你洋爹的粮吧……&rdo;欧庆气得脸都红了。他正在病中,又四处寥落,面前的两个人是养父的友人,但他厌恶自己的养父,自然也不会对他的旧友存什么善意。而这两位&ldo;旧友&rdo;,居然以他最为厌恶的口吻,假装行家里手地跟他讨论这些宝贝的事情‐‐欧庆没办法冷静下来。他的怨气,愤怒,恐惧,全都激着他要给这洋人一点好看。
&ldo;我记着的,我都记着的。&rdo;欧庆跌跌撞撞走到堂屋中央,扒着那财神爷的像,一边咳一边说,&ldo;我都记下来了,一件件一桩桩的,要跟你们讨债……&rdo;
那财神爷的神像已经很旧了,面前香火凄凉,连香炉都没了,只剩个光杆神像,勉强威风地站着。欧庆扒了半天神像,动作渐渐停了。
原本紧紧盯着他的高穹和章晓连忙将目光收回来。
&ldo;我晓得了,我晓得了。&rdo;欧庆嘎嘎地怪笑起来,&ldo;你们也是来找笔记的……也是来骗我的……&rdo;
高穹没出声,权当是默认了。
&ldo;怎么可能……这世上……这世上怎么可能还见得到元时候的玉樽。&rdo;欧庆抖着身子,声音也发颤了,&ldo;死洋鬼子,假心虚肝的禽兽……&rdo;
&ldo;有的。&rdo;高穹开口了,&ldo;龙纹活环玉樽,我见过,还摸过。&rdo;
章晓:&ldo;……&rdo;
他心里头咯噔一跳。文管委的员工守则里有一条说得很清楚,经评鉴后列为珍品的文物,禁止非相关人员触碰。
欧庆的喘气声音越来越粗了。
他慢慢转身,发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高穹。
&ldo;是谁……&rdo;他虚弱地大吼,&ldo;是哪个王八蛋把玉樽销给你的!&rdo;
他又咳了几声,突然咬着嘴唇止住了声音。
院子里传来了吱呀的开门声。有人谨慎地走了进来。
‐‐
龙纹活环玉樽:元代皇室用器,特征与文中所述一致。元代出土和传世的立体玉雕极其珍稀,这一件是绝品。现藏故宫博物院。
礼乐纹双人耳玉杯:宋代玉器,特征与文中所述一致。它制作十分讲究,纹饰和耳柄都很独特,无论在玉杯发展史上,还是在了解宋代礼乐生活上,都是一件珍贵的实物资料。现藏故宫博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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