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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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再见上（第2页）

李辉常说：“每次出拳都要把身体旋起来，利用双脚对地面的拉力，传递到身体攻击的位置，这样才能最大限的创伤对手。攻击时不要有多余的花招，因为一个无用的进攻就会耽误时间，就会被对手抓住空隙。”

这个周末，李辉说要去趟山下的小镇，叫刘星守家，刘星知道他是去和余安生告别，也许他俩会抱着一起疼哭，也许要在一起倾诉心事，总之，肯定是不愿意他在旁边掺和。下午李辉回来时，提了两瓶二锅头，一小包卤豆腐、一小包卤花生，一小包卤牛肉，一小包猪耳朵，还有两根带着肉筋的猪骨头。这天晚上是他第二次下厨做饭，将卤菜和酒摆在了桌子上，把骨头放在小虎碗里。

李辉熟练地扭开二锅头的瓶盖，给两个空碗里倒满白酒，一碗端给刘星，一碗留给自己。

“在地方时喜欢抽烟喝酒吗？”李辉单手端起酒碗，似笑非笑地看着刘星。

刘星说：“只抽烟，不爱喝酒。”

李辉问：“为什么不喝酒？”

刘星说：“太辣，不好喝。”

李辉笑着说：“辣才有味道。要是酒不辣，就是水了。”说完，他又说：“来，碰一杯！当兵的不喝酒，还算是兵？平常不喝酒，是纪律，今天特殊，我们破例一次。”

刘星傻愣愣地端起酒，他心中很难受，因为他知道离别的时间到了。

世上没有人喜欢离别的悲伤，但是离别却如期而至。这晚上，刘星没喝多少，但是他醉了，身心都醉了。李辉一个人又喝了很多，他没有醉，就在刘星趴下之后，他每夹一颗花生米放进嘴里，就要喝下一口酒，肚子喝了一会，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封信，封条很好，还没有拆过。

李辉将封口拆开，双手颤抖着摊开信纸，上面赫然写着：中国武装人民警察部队云南武警总队鸿景支队关于李辉同志复转业的通知。李辉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然后又将纸张整整齐齐折叠起来，放回上衣兜，又给自己碗里倒满酒，不断地喝，突然他觉得眼睛有点模糊，就拿手背抹了抹，但是眼睛越揉越模糊，直到看不清楚…

这一晚李辉都没有睡，收拾碗筷后，他就打好背包，取出一件新崭崭的87式常服，郑重地穿在身上。然后他就这样静静地坐了一夜，这一晚上李辉想了很多，当年离别父母，来到部队时的景象仿佛就在昨天，他记得火车开动前，父亲瘦小的身体，拼命地往前挤，最后就像一颗渺小的绿豆，被淹没在人群中。

他想起了新兵刚下连队，所在部队就得到开往边境战场的通知，当时的战友们脸上的慌张和惶恐不安，还有第一次打死敌人的心中所产生的恐惧和自责感。

他又想到了那天，班长余安生将大家集合在军旗前，说：“一会我和李辉同志要去执行一个临时任务，大家就跟副班长一起行动。记住，你们要努力杀敌，都他娘的别给我们六班丢人。等战斗结束了，我请客喝酒，那时候谁不醉，就是不给我这个班长机会。”

大家都在笑，都在说：“班长，你这酒钱可得备足。”

余安生拍拍衣兜说：“废什么话，我这包里全是钱，还怕不够买酒。”

李辉抱79式狙击步枪笑着说：“班长，那是你攒来讨媳妇的吧？”

余安生笑嘻嘻地说：“你个家伙，毛都还没有长全，啥都懂啊？”

周围的战士哄堂大笑，似乎没有一点即将上战场的紧张感，但是这很正常，因为他们都是经历过多场战斗的老兵，都是侦查连的精兵。随后，余安生与李辉与大家告别，单独执行一个狙击任务…

想到这里，李辉感觉眼眶发热，他举起酒瓶，咕噜咕噜地往喉咙里灌，最后，李辉，一个铁打的汉子，终于流下了眼泪，他想起六班在这一次战斗里中了敌军埋伏，当他和余安生赶到时，六班已经全军覆没，那天下着毛毛细雨，李辉看到了副班长被炸弹的弹片割去半边脑袋，脑浆就像雪白的豆腐，看到了战友东倒西歪的倒在血泊里，他似乎又听到了子弹飞啸的声音，那么远，却又那么近…

清晨，刘星醒了，静静地看着正在警容镜前正在整理着装的李辉，不想打扰他。李辉扎好武装带，扣上最后一颗领扣，又将圆盘帽郑重地戴在头上。

刘星穿好衣服，拿出他用弹壳拼好的排雷车模型递给李辉说：“班长，拿去做个纪念。”

“谢谢，我会珍惜的。”李辉接过来，放在包里。

“把班旗再拿给我看最后一眼。”刘星说道，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刘星从床头柜里取出绣着狼头的班旗，庄严地摊在手上。李辉仔细地看了一阵，然后说：“六班，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班长。”刘星重新仔细地将班旗折叠好，这一刻，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虽然他想哭，但是李辉肯定会说：英雄有泪不轻弹。他不能给李辉添堵。

都说动物天生就有预感的能力，平常这会铁定呼呼大睡的小虎，此刻居然蹲在李辉脚下“呜呜”低吟。李辉蹲下身去抚摸小虎柔顺的毛，这时门外传来一声汽车的鸣笛，李辉知道时间到了，刘星也知道时间到了，李辉轻轻拍拍小虎的大脑袋，猛地立起身，对刘星说：“照顾好它。”说完，伸手去提他唯一的行李。一个只装了两件军装和一床洗得发白的床单的制式包，这是他全部的家当，一个二十多年军龄老兵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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