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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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第2页）

她说得脸颊发烫。寻常女人，无缘无故，不至于这么卖命自黑吧。但她说的确实又合情合理，甚至比现实更显得逼真‐‐毕竟，那才是本来应该发生的剧情。

潘小园顿了一顿，看着武松的背影。拜托，千万要迷信一点，求你了。

许久，见武松没有什么表示，接着说：&ldo;那梦境太过真实，不逊于当头棒喝，因此醒来之后，才会刻意提防，王婆的请求一律没应‐‐那烫伤药的事，你也知道了。而对你，也不敢再……再……&rdo;

痛痛快快承认过去那个潘金莲的内心，有什么不敢的！

&ldo;也就再没什么想法。&rdo;

武松无言半晌，开口问出一句毫无意义的话：&ldo;这些，都属实？&rdo;

&ldo;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反正我，我始终也没对不起你大哥。&rdo;

武松便再无一言。塑神像的阴影下。缺脸的关公握着半根青龙偃月刀的杆儿，阴沉沉地看着他。

他终于说：&ldo;可是我大哥死了。&rdo;

他忘不掉嫂嫂跟自己摊牌的那一天。她说：&ldo;那样的日子再过下去，奴家早晚也是个死！&rdo;

说这话的时候，她一双晶亮的瞳仁里，透出飞蛾扑火般的热忱和胆怯。

在那一刻他就知道了，她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即使是杀人……也许她没有杀人的手段，但绝对有杀人的潜质。

所以当他闻知武大被人陷害，第一反应，所有的怀疑，都仅仅指向一个人。她的所有辩解，他也不得不打个折扣听。

现在呢，她的话，能信几分？

潘小园突然嗤的一声笑了。

&ldo;既要躲着我，又要提防我，哈哈！武老二，你也活得忒累！&rdo;

她用力瞪了武松一眼，擦着他手里的刀刃，直接走到武大墓前，屈膝一跪。

&ldo;你可以认为是我害了你哥哥。街坊邻居的风言风语你也不是没听见。什么红颜祸水，什么苍蝇不叮无fèng的蛋。我的确不是个好媳妇，我没能伺候得他天天快活，我没有听他的话，乖乖呆在家里生儿子……&rdo;

武松大步跟到她身后，低声说：&ldo;路是你选的！你既然嫁了他……&rdo;

潘小园猛一回头，针锋相对：&ldo;我哪有的可选？不愿意给张大户做小，因此让他当个玩意儿，白白送给你哥哥。他难道没对你说过？&rdo;

武松一个微微的错愕，无意识一摇头。白得的漂亮媳妇，又不是凭自己本事娶的，并非什么光彩事，武大哪会到处宣扬呢。

潘小园说完一句，自己眼圈也不由得一红。潘金莲的命运如此，自己何尝不是？一言不合就穿越，这个地方，这种身份，毫无自由，岂是她能独立做主的？

不再理会武松，继续说：&ldo;我还抛头露面出去赚钱，以致惹上西门庆这个祸胎。我也没有为了保全清白去上吊投井，而是自不量力想跟他斗‐‐全是我的错。武二郎，冤有头债有主，你若觉得是这些杀了你哥哥，那就给我一刀快的，趁着你哥哥还没走远，给他出了这口冤气。你要是嫌我跪得不够近，我自己挪地方！&rdo;

身后无人说话。武松的刀处于何种位置，她也懒得去想。头顶的太阳慢慢移动，古柏的阴影渐渐从她脸上转开，一片刺眼。她数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

一只老鸦扑棱棱的停在树上，叫了几声。此后便是一片沉重的寂静。

突然身子一轻，像是被一阵风托起来。潘小园眼一花，发现自己已经背靠着古柏，踏踏实实地站在了地上。

武松还立在原地，姿态几乎没有动，只有胸膛在微微起伏。

潘小园突然委屈得想哭。杀不杀，倒是给个准话儿！

武松终于长出一口气，慢慢说：&ldo;说得好像我和那些愚夫愚妇一般，只认得祸水，却不敢对真正的恶人讨伐一个字。&rdo;

林冲的娘子，就该死么？

直到潘小园鼓足了勇气，蚊子般的声音说：&ldo;所以……要是不杀我了，能把刀收了吗？&rdo;

武松似乎还神游在一个奇特的幻境里，听了她的话，果然慢慢地，刀子收进了鞘，眼中的邪火慢慢的灭了，整个人一下子显得疲惫万分。

劫后余生，潘小园简直不太相信，稍微凑近了些，又提醒一句：&ldo;那个，英雄好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可不能反悔……&rdo;

武松心乱如麻，方寸却是未失，低声道：&ldo;今天不会。&rdo;没往她的坑里跳。

潘小园朝武大的墓地看了最后一眼，问了第三句话：&ldo;所以……我可以走了吗？&rdo;

武松这次却答得快：&ldo;不能。&rdo;话语里重新充满了果断。

潘小园心一紧，&ldo;为什么？&rdo;

武松转到庙门，将那军汉留下的行李挑进来，从包袱里取出些钱，刀藏到最底下。一面慢慢收拾，一面说：&ldo;杀西门庆的时候，需要你要在场，作个见证。&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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