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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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第1页）

二舅的视线终于离开了笔尖，他抬头叹道：&ldo;陛下，小孩子戏言，说好不当真的，别又把人逗哭。&rdo;

&ldo;好了不逗你了，平身吧。&rdo;天子带着餍足的微笑坐回堂上，正要发话，宦者小跑进来禀告：&ldo;田丞相求见。&rdo;

&ldo;说舅父，舅父到。&rdo;他摆手道，&ldo;仲卿带外甥去偏殿避一避罢。&rdo;

&ldo;诺。&rdo;二舅抱起写了一半的书简，领着我告退。

宦者掀开偏殿的珠帘，里面又是几张书案，靠墙布有两张精致小榻，想是供人休憩之用。二舅将我领至其中一张书案旁，示意内侍为我磨墨。

&ldo;这里笔墨竹简一应俱全，待会儿陛下同田丞相的谈话，你尽量一字不差地记录下来即可。&rdo;说完后径直坐到我对面的书案上，摊开手中竹简，继续笔走龙蛇。

殿门开启，掀起一阵风，从我这里可以看见身着朝服，匆匆行来的田蚡。经过偏殿门口时，田蚡阴翳的眼神朝我这里瞟来，我突然感觉背上寒毛倒竖。然而此时他在明我在暗，即使他看到内庭有人，也未必看得真切。

&ldo;臣有要事，启奏陛下决断。&rdo;田蚡道。

&ldo;何事令丞相如此匆忙?&rdo;天子问。

田蚡道：&ldo;臣近日得知，前代国国相灌夫，家住颍川，同大奸巨猾结交，圈养食客近百，积累家产数万万，□□侵犯皇族，横行乡里，百姓深受其苦。时有歌谣曰：&lso;颍水清，灌氏宁。颍水浊，灌氏族……&rso;&rdo;

&ldo;舅父暂且打住。&rdo;天子不耐道，&ldo;惩治地方恶霸，这在丞相的职权范围之内，何必请示朕这个外甥呢?&rdo;

&ldo;彻儿，&rdo;田蚡叹道，&ldo;此事关系到一方百姓的性命。灌仲孺的背后有前丞相魏其侯窦婴撑腰，你舅父我这个如今的丞相，却也难奈他何。&rdo;

&ldo;舅父稍安勿躁，&rdo;天子略微停顿后道，&ldo;朕相信很快就能给舅父一个满意的答复。&rdo;

田蚡已告辞离开，我瞪着自己竹简中央写下的&ldo;彻儿&rdo;二字，怔愣了片刻。

再抬头，二舅已经摊开第二份竹简，依然在聚精会神地写写画画。内侍自一旁小心地把前一份竹简抖开晾干。

我不禁好奇地问：&ldo;您在写什么呀?&rdo;

二舅闻言，抬头对我笑了一下：&ldo;陛下在找董相国之前上书《天人三策》里头的一卷，一时半刻找不到，我恰好还记得一些，趁这会儿有空默给他。&rdo;

前脚田蚡刚走，后脚宦者便进来禀报：&ldo;陛下，主父大夫求见。&rdo;

听到主父偃觐见，二舅似是轻笑一声，复又低下头去，仿佛此人的到来已在他意料之中。

三年后再见到主父偃，其人已是身着棕色朝服黑丝冠，精神抖擞，脚下生风;同从前粗布素服、低头称我为&ldo;卫小公子&rdo;的颓萎模样判若两人。

路过偏殿时，他亦朝我这里望来。恰逢殿门开合，珠帘微动，被风吹出缝隙，我匆忙伏案颔首，躲过他的目光。

&ldo;主父爱卿，这奏章真是你写的吗?&rdo;天子将一卷书简掷到主父偃脚下，&ldo;朕方才核对字迹，不像爱卿你的，倒像董仲舒的。&rdo;

主父偃跪地道：&ldo;回陛下，臣去到董相国府上，见到董相国欲将此奏章焚毁，才自作主张偷来呈给陛下，望陛下谅解。&rdo;

&ldo;行了，朕知你一片好意，平身吧。&rdo;天子接着道，&ldo;刚才朕和田丞相所议之事，爱卿听到多少，可有对策?&rdo;

&ldo;臣正是为此事而来。&rdo;主父偃起身拱手道，&ldo;恕臣直言，魏其侯纵然平定吴楚之乱有功，但是此人墨守成规，不知时变。那灌夫只是一不学无术的匹夫，骄横不逊，本不足为患;但若窦灌二人结党相翼，势必成祸乱。依臣之愚见，可先剪灌氏党羽，魏其侯形单影只，纵难飞远矣。&rdo;

&ldo;哦，说说看，如何剪?&rdo;天子饶有兴致地问。

&ldo;陛下是否还记得茂陵邑增员之议?&rdo;主父偃以问代答，侃侃而谈，&ldo;臣倒是有个好主意，不若先遣灌夫这样的封国大户徙茂陵邑。其族人家眷侍卫者多，门客随从者众，一可迅速增加茂陵邑富裕人口，二可增加京师的赋税收入和劳力供给，三可收编统管大富豪强，杜绝各地越礼乱制之风。&rdo;

天子听罢笑道：&ldo;主父爱卿不愧是心直口快，直言善谏。这些人口赋税的利害关系是谁教你的，桑弘羊吗?&rdo;

&ldo;不，这些都是臣的肺腑之言。&rdo;主父偃叩拜。

&ldo;好，朕知道了。&rdo;天子挥手，&ldo;中朝决议时，朕会派人知会爱卿。&rdo;

&ldo;写完了吗?&rdo;抬眼间，天子正好掀开帘子进来。

&ldo;回陛下的话，写好了。&rdo;我收了笔，将半干的竹简抖了抖，递到天子手中。

&ldo;字写得还行，太学没白去。&rdo;天子点头。他指着结尾道，&ldo;在此处补上官职，武安侯是丞相，主父偃是太中大夫。&rdo;又指着另一处道，&ldo;在这里补上日期。仲卿，今天几号?&rdo;

&ldo;回陛下，二元四年四月庚戌，时刻是未正。&rdo;二舅眼未抬手未停，&ldo;恕臣失职，忘记叮嘱去病先在卷首标明时间地点人事。&rdo;

&ldo;无妨，下次改过即可。&rdo;待我更正后，天子一目十行，读罢将竹简递给宦者，大笑道，&ldo;魏其，武安，朕的这两个舅父真不让朕省心。有长君和仲卿做朕的肱骨，去病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呐。&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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