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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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第1页）

程素素也回了个帖子，请她下午过来，又命厨下整治了酒食候着。过了晌，通判娘子便到了。

二人见面，先是寒暄，程素素谢了她的酒，通判娘子道：&ldo;几坛粗酒，不值什么，倒白饶娘子一席。我家厨下，就不及府上的手段高。&rdo;

程素素这里的厨娘有从京城带来的，常有些小户人家，若女儿聪明伶俐些儿，长相又端正，便教她学些厨娘，做整洁食物，到大户人家做厨娘。是一个非常不错的职业。有些索性是世代以此为职，待遇也很好。越往繁华地方，这样的厨娘愈好，手艺愈好。

程素素笑纳了通判娘子的夸奖，也不多谦虚，心里很有数：这些都是场面话，戏肉要等开席。且吃酒也不是本意，是个引子。

就俩人，也不分席，一张圆桌坐了，丫鬟斟上酒，程素素让一回菜，二人略垫一垫。通判娘子肚里暖和气儿往外溢到了四肢，停杯轻叹：&ldo;不瞒娘子说，我是讨主意来了的。&rdo;

程素素早猜着了，通判娘子不是那等只知道闷在家里过日子的妇人，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走动，必与前面的案子有干系。

通判娘子见她不说话，只静静看着自己，忽觉得有些不自在，咬牙道：&ldo;娘子虽年轻，看事却明白，我一把年纪，儿子都快要有儿子了，人也糊涂啦。还请娘子指点指点。&rdo;

程素素客气地说：&ldo;不敢。&rdo;

通判娘子道：&ldo;唉，这些日子，我是什么样的人，但凭娘子一双眼睛看来，总没有坑过娘子罢？&rdo;

程素素不肯松口：&ldo;您说的，究竟是哪一桩呀？&rdo;

通判娘子心里，程素素无论是聪明是傻，总是一个能辖制得住丈夫的人，捏着这一条，她便将其余的事情且不论。管她是精是傻呢？只要能从她这里得到实信儿，就行。

通判娘子便将高家的事情讲了，问道：&ldo;不满娘子，有人求到了河东县那里，他家不敢就自己拿了主意。他娘子就到了我家，央我们来求教娘子，这事儿，可有转圜的余地么？&rdo;

程素素拣一箸笋丝慢慢嚼着咽了，通判娘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又等一阵儿，不见她发话，便说：&ldo;我明白了。&rdo;

程素素轻柔地道：&ldo;您没明白。&rdo;

通判娘子见她一脸平静，不由害怕了起来。她见过的程素素，有大笑的，有礼貌的，有淘气的，还有在盘龙观里与道士开玩笑拌嘴的，从来不曾见过这般平静得令人害怕的。

程素素道：&ldo;我说过的，有些事儿，我们不去做，是懒得计较，不值当费心的。&rdo;

通判娘子干笑一声：&ldo;那是。&rdo;

&ldo;可遇到必得去做的呢？&rdo;程素素摇摇头，&ldo;您没明白。&rdo;

通判娘子苦笑道：&ldo;我真个弄不明白这里头的事儿，不是为了给脱罪，是真个糊涂。您说，这治理一方，不是要它安宁么？设若出了事儿，将它按下了，别闹得沸沸扬扬叫人看笑话，大家都得了好处，你好我好，不好么？您给我交个底儿，成不成呢？&rdo;

程素素道：&ldo;案子的事儿，我怎么能知道呢。&rdo;

&ldo;多少能猜到一些吧？&rdo;通判娘子说自己糊涂，然则在揣摩人心上，自认还有一点心得。且以为自己对程素素只看走了半只眼，另半只还是看得准的‐‐必能从这里得到些消息。

&ldo;河东县再磨磨蹭蹭叽叽歪歪，哼！&rdo;程素素忍不住嘲笑了起来，&ldo;我看他就是靠运气活着，再往下可不一定总走好运啦。&rdo;

&ldo;是要听话？&rdo;

程素素道：&ldo;您问过通判了吗？&rdo;

&ldo;哎呀，这是高家人求上赵娘子，赵娘子央的我。我家官人要我等等看，我这心里不踏实。&rdo;

程素素有些失望地道：&ldo;你们呐‐‐&rdo;

通判娘子的心吊了起来：&ldo;您越说，我越悬心，您就行行好吧！&rdo;

&ldo;别急，那我就说点儿您明白的！这个事儿，如今死的是谁，怎么死的，为什么死的，都还不知道呢。人命关天的大事儿，还是不清不楚的人命官司，就敢拿钱，真是活拧了！就差这点儿断头钱么？&rdo;

通判娘子深呼吸：&ldo;要说这个，我是真知道的。我也是这样讲的，不与我说明白了，骗得我去给他们填坑，我不掐死他们！逼问下来，才说了实话。就是高家图个旌表，将个小寡妇拘在家里，看得狠了，小寡妇受不住，变着法儿地想透气儿。不合遇到王家那个败家子儿，那是个机密人么？轻狂得不得了，可不被人逮着了？这就动了家法，那抬埋尸首的也是胆儿小，慌里慌张的没留意叫鱼虾啃掉了只胳膊，又偷了东西，这才事发了。&rdo;

这与猜测的相差无几，原本江先生最后还说出来另一种可能‐‐王家侄子只是凑巧死在那里，如今从两处都证实了猜测。

程素素叹道：&ldo;家法？那是私刑啊。那不是他们高家的家事，他们越过了朝廷处刑，却叫朝廷官员不去管？这邬州的生杀大权，就姓高了？朝廷律法就算个屁？这还是朝廷的邬州吗？若是高家的邬州，那你我明儿是不是该去高家磕头请安了？&rdo;

通判娘子并非愚妇，一个哆嗦，一个字的反问也没有：&ldo;高家是这样想的？他们……地方普通人家……&rdo;

&ldo;想什么我不知道，他们装出来的可怜相儿，我也没看见。可他们做的事儿，摆在眼前啦。这是打心眼儿里就没将朝廷放在眼里！我说过的，我懒得管事儿。为了和气，咱们宁愿客气些，是不是？可要登鼻子上脸，就别怪我撕碎了他们的脸。您说是不是？辖下出了案子，不光彩，再不光彩能不光彩过为官一方却只能过问鸡毛蒜皮？憋屈不憋屈呀？好比冬天舍粥，我可以给，他们不能来偷，来抢！&rdo;

通判娘子微微点头，补救地说：&ldo;我家那个也是这个意思，他倒不糊涂，就是胆儿有点小儿。人呐，年纪越大，顾虑就越多，老啦，自己干不动。只要知府大官人硬下心来，咱们没有不帮衬的！&rdo;

程素素道：&ldo;不过是我的小想法儿。至于官人，他一向和气的，人都是相互敬出来的，是不是？&rdo;

通判娘子为难地道：&ldo;娘子不知道，都说民怕官，他们哪里知道，官也怕民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拼着被打死，溅你一身烂泥，不好洗。&rdo;

程素素道：&ldo;谁个站着等他们？溅上了又怎么样？我家官人，绝不是指使别人趟水送死的。他会头一个下去，跟着他，甭管先时什么样儿，身上有没有泥，进到水里，就都洗干净了。&rdo;

几乎是明示了，通判娘子不住点头：&ldo;不错，不错，我这便回去劝劝我们家官人。哎哟，娘子真是京城来的娘子，什么都明白。&rdo;

程素素笑道：&ldo;别夸我啦，我在邬州什么名声，我知道，我什么时候管过了？随他们说，也就过过嘴瘾了，我何必与这些计较呢？有那功夫，计较什么不好？&rdo;

通判娘子道：&ldo;您可真是什么都明白。&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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