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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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章（第2页）

潘小园忍不住簌簌发抖，很没面子地怂成一团。脊背上一阵阵凉意冲下来，冲得她浑身透湿，鬓发贴着脸颊。从没如此近距离的亲历过杀戮实况，血腥味带着辽东大汉身上的汗臭味冲进鼻孔，还混杂着残余的玫瑰香，胸腹翻腾，说不出话，止不住的干呕。

史文恭看她一眼，目光中微现歉意，朝左右诸人吩咐几句，扯下脏衣，刀收回鞘，大步跨到她身边。

&ldo;差点忘了娘子身体有恙。出去再谈。&rdo;

营帐门口远在另一侧，地上隔着数具死尸、滩滩鲜血。干脆用刀直接划破她身边的篷帐，手一伸，&ldo;请。&rdo;

她敢不遵，悲凉地依言迈步，跨出帐子，吸一口带着野糙味道的空气。

此时兵变消息已传到营地各处。数十个常胜军军校持刀赶来，秩序井然地列成纵队，朝史文恭大声汇报：&ldo;各营已控制住！只等参谋下令！&rdo;

十几个忠于兀术的将官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五花大绑送到了中军帐前。史文恭轻轻一个手势，十几枚利刃同时亮出来，静悄悄地割了他们的喉咙。

兀术的一双傲气眼神，在满目血泊中泡了一阵子，终于也变成垂头丧气，放下架子，高声喊道：&ldo;史参谋，斗兀温，那个姓秦的汉人会迷魂的法术，方才将我的神智迷了去，以至于竟而对你心生猜疑。现在回想，甚是荒谬。你气急动手，我不治你的罪。今日之事，以后我完颜宗弼绝口不提，你看如何！&rdo;

史文恭眯起双眼，还未表态，角落里蜷成一团的秦桧听到自己成了什么&ldo;迷魂法师&rdo;，立刻知道大事不妙。四太子这么快就把自己卖了！

这口大锅万万不能背。连忙蜷成一个跪姿，冲史文恭连连作揖：&ldo;将军明鉴，下官……下官不过是善察人心，帮着四太子把他说不出口的话说出来了而已，如何能算作迷人心智？就算下官有这个本事，下官身为宋国使臣，也怎敢冒险暗算四太子，将自己的国家至于危险之中？将军大德大才，自然知道……谁是真有意对付你的！&rdo;

见史文恭无动于衷，又冲潘小园诚恳说道：&ldo;夫人，下官这一行没做错什么吧？‐‐完全是听夫人命令行事，没有半点违拗，无愧于东京城的父老乡亲。还请夫人替、替下官说句话！&rdo;

对潘小园说的这番话，话里也暗含着威胁的意思：若是要就此将他弃子不管，这事将来传到东京城去，立刻就能牵扯出她与金军参谋里勾外连的黑料来。

史文恭饶有兴致地&ldo;哦？&rdo;了一声，问：&ldo;原来秦中丞所作所为，全都出自六娘子授意？&rdo;

一人做事一人当。也知道他就看出来了，不过是问个态度而已。

挺胸抬头：&ldo;是，怎么了？&rdo;

&ldo;那么敢问娘子，你这几日的精心谋划，是……是逼我像方才那样动手表态呢，还是……真的想置我于死地呢？&rdo;

对她来说，这两者不过是方案甲乙的区别。倘若他是真正忠心于兀术，多半会束手就缚，期待日后能证得清白，那么就算死了也不冤；但凡他有半分不臣之心，事到如今，也不得不亮刀子了。只是这刀子亮得太利太快，刺得她眼生痛。

然而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涩着嗓子回道：&ldo;……自然是前、前者。&rdo;

秦桧希望升腾，眼见潘小园替他接了这个锅，恨不得给她磕头。

&ldo;多谢夫人体谅……&rdo;

头没磕下去，眼前一双带血点子的皮靴。秦桧惶然抬头。

史文恭似笑非笑：&ldo;你起来吧。你一心为六娘子办事，忠心可嘉，不失为人中之杰，史某佩服之至。她既慧眼识了你，也是你这辈子的运气。&rdo;

秦桧喜出望外。眼下明显史文恭控制局面。这人又明显是个薄情寡义的角色。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倘若他能&ldo;不计前嫌&rdo;，认识到他秦桧的价值，那么今日这番惊吓就没白受。

赶紧谦虚：&ldo;不敢当，不敢当，再杰也杰不过史参谋……&rdo;

史文恭轻轻一笑。伸手似要扶秦桧起来。转眼间，掌心翻动，轻轻一推。

秦桧的声音猛然哑了。弓弯的后背上，缓缓露出一个刀尖。随后身子一歪，跌落在起伏的野糙丛中。

潘小园掩着嘴，连惊叫都叫不出来了。两个亲兵走上前来，熟练地将秦桧的尸身拖走，和方才被杀那些人并列一处。

史文恭将她拉远了些，旁若无人地轻声解释：&ldo;娘子养了一条毒蛇。眼下也许能解你燃眉之急，但只怕日后反咬你一口。小人擅自做主，娘子莫怪。&rdo;

她不知是该如释重负，还是该谴责，还是该表示感激。但是……

&ldo;你、你杀了宋使……&rdo;

再看一眼不远处的兀术。就连方才指责秦桧之时，四太子也没想过杀他来安抚史文恭。伤人使节，不就等于直接宣战！

烈日浓浓。密密麻麻的常胜军兵阵列四周。兀术被绑在一侧，阴鸷的眼神从一头扫到另一头，忽然开口：&ldo;潘夫人，小美人，现在你知道，到底是谁有意讲和，又是谁急于开战了吧！&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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