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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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第1页）

潘小园的眩晕劲儿还没下去，就听到里面一声希望满满的：&ldo;六姐儿？&rdo;

她扶着墙，大声答道：&ldo;是我！&rdo;

嘶哑的声音一下子变得透亮三分：&ldo;你回来了！我--我--我男人呢……叫他来……&rdo;

这时候新请的两个婆子也来了，一看就比那陈婆子专业不少，一个个走路精气神，提着大包小包，顺着王老汉的手指，掀帘进了产房。

倒不是王老汉他们不肯花钱，而是这些小老百姓阶层，养个孩子全靠顺其自然的命，出不起太多钱，也自然没有&ldo;请高级稳婆&rdo;的意识。

眼下这几位专业人员的到来，极大地鼓舞了门外围观群众的士气。大伙纷纷叹道：&ldo;还是有钱好……&rdo;

产房里立刻开始熟练地会诊评估：&ldo;哎唷，肚子这么大，莫不是双胎？……不是，吃太胖了……这可费劲…&rdo;

孙雪娥一听，更是心慌哭闹：&ldo;呜，要裂了……我不生了……我不生了，我要我汉子……呜呜，你在山里当大王……&rdo;

这话怎么能喊出来！潘小园什么都顾不得了，一头冲进去，轻轻捂住孙雪娥的嘴，把最后几个字捂回去。

那几个稳婆听到孙雪娥说什么&ldo;在山里当大王&rdo;，都是一脸惊愕，吞吞吐吐的问：&ldo;这小娘子说……她男人……在山里……&rdo;

&ldo;贩牛羊。&rdo;

&ldo;哦……&rdo;

新来的稳婆果然是服侍过大户人家的，没一刻，已经将乱七八糟的产房拾掇得干净利落，产妇的下半身也围了起来，墙角熏了淡淡的香，减少了血腥的气氛。

谢天谢地，不然自己非得晕血不可。

只看到深深陷在枕头里的一张苍白的脸。比往日见的肥了一大圈，脸颊鼻头全是浮肿，眼睛翻着白，随着呼吸，那眼球一凸一凸的，像离了水的鱼。

还有被子下面高高凸起的一团，大得可怕，隐约可见一颤一颤的，底下支出两条伶仃的腿，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女人一辈子最痛苦的时刻是不是莫过于此。她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兔死狐悲之情，又是一阵幻肢痛，眼圈就湿了。

忽然又听见远处隐约的相国寺钟声。心里乱七八糟的几近胀裂。时辰已到，行动开始了。

整个东京城已经陷入了一个静悄悄的巨大的局，而潘小园觉得，眼下自己也必须组织起一个小小的局，撑住这产房方圆的几丈空间。

第257章金印

潘小园开门见山，安慰她：&ldo;是你老公让我来的！&rdo;

语气中带了三分周通平日里吼媳妇的横劲儿。果不其然，孙雪娥一听之下，静了一静，颤声道：&ldo;他……他知道我要生……&rdo;

&ldo;是，你男人知道你要生了，他一个大男人不方便进来，才叫我来的！--你瞧，这不是让我花钱请了这几位大娘么！&rdo;

&ldo;花钱&rdo;两个字刻意咬了一咬。孙雪娥一双眼中放出光彩，干裂的嘴唇绽出一个笑：&ldo;嘻嘻……我就知道……他肯给我花钱……&rdo;

几个婆子趁机指挥端过一碗热水：&ldo;子孙娘娘的香灰，娘子喝了，保证一个时辰内就下来！&rdo;

潘小园眼看那浑乎乎一碗水从眼前端过去，连忙叫道：&ldo;别……&rdo;

几个婆子倒大惊小怪：&ldo;娘子没生过不是？这东西灵！胎气在肚子里头找不着出口，这是请子孙娘娘给新生孩儿引路……&rdo;

潘小园知道以自己的知识储备，大约也当不了什么古代助产士，唯一知道的就是&ldo;喝香灰没用&rdo;，其余的，只怕都不如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太婆。但既然这些老太婆经验丰富，旁的方面，自己也没资格指手画脚。

况且，香灰也喝不死人。也许还能心理作用呢。

这么想着，就没拦，眼睁睁看着孙雪娥被灌了一碗香灰水，果真似乎有用似的，面容平静了许多，说：&ldo;没……没那么痛了……&rdo;

稳婆笑道：&ldo;这才对嘛！这是我们特地去庙里求的！&rdo;

然后打开包袱，又取出几卷花花绿绿的图卷，说是&ldo;产图&rdo;，上面张牙舞爪地绘着雷公、招摇、运鬼力士、天狗、轩辕等十三位大神，以朱书某月某日，看准了方位，恭恭敬敬地地贴在房间东南角。这便是把神明请来保佑了。

潘小园心中却还担心着好几档子事。一是怕孙雪娥乱喊乱叫之下，真的喊出什么不该让人听到的事儿，那自己一人可无法遮掩；二是知道&ldo;兵谏&rdo;计划已经启动，潜伏在城内城外的各路兄弟盟友，眼下应该已经开始了精准打击。三是心急如焚，自己本该好好儿的藏在指定的接头地点，但这边的孕妇哪能丢下不管，她老公还在跟着武松一起卖命呢！

突然手腕一紧，一阵剧痛，忍不住&ldo;啊&rdo;的一声尖叫。与此同时，孙雪娥一声痛叫：&ldo;呜……&rdo;

潘小园眼泪立刻飚了出来：&ldo;姐姐哎，你、你别掐我……&rdo;

孙雪娥有气无力：&ldo;疼……&rdo;

好在稳婆有眼力见，飞快递过来一包衣服，塞进孙雪娥手里。孙雪娥就改掐衣服包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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