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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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第2页）

幽州城简直是她见过的最不像城市的城市。刚刚和灭顶之灾擦肩而过，城垣残败不堪，破碎的地方被胡乱堆砌堵住，乱石瓦砾中又隐约埋着些别的：一双脚、一顶头盔、两只僵硬的手指头，没人知道那些躯体的主人姓甚名谁、曾经属于哪个阵营、有没有妻儿父母。

城内大街上凹凹凸凸的难以行人。原本铺就的青石青砖，已经都被抠出来，砌到了城墙之上。街边的民房一半已经被大火烧焦，幸存的可以看出规划整齐，然而不是没有屋顶，就是缺了门窗，只剩下破如筛网的空壳子，里面仿佛被盗贼席卷过似的，粗重家什胡乱弃置，值钱的细软一概看不见。支小摊的棚子、贩菜蔬的车子，眼下都已被弃置一旁，看得出幽州城曾经的繁华热闹。

城里城外都是惊慌的百姓和牲畜，从藏身的地方探出头来，哭爹喊娘，寻兄觅儿，有的抱着守军的大腿，呜呜咽咽不知道在说什么。

潘小园幸而是被有些优待的，乘着马车进了城，没踏到脚下的脏污血水。但一路上仍不免忐忑心慌，隐隐觉得许多事情放心不下，但却一时想不出来‐‐乱局太大、太乱、来得太快，她还远没有消化吸收。

武松看她，旧衣衫，鞋子上沾着尘土，不知哪儿寻了个巾儿，围住了大半张脸，露出来的白皙双颊被冻得发红。

他感动了一刻，随即又想，她居然也开始&ldo;带兵&rdo;了！这些人还真听她的！

自从忠义堂哗变那日起，潘六娘在梁山上的话语权就一日千里。梁山好汉们人人都是战士，出了梁山，原先掌管钱粮的柴进、蒋敬也不得不披挂操练。军需后勤方面，大多时候是她在拿主意。

况且在山上和气生财了这么多年，买她面子的人也不少，这就顺水推舟，跟着她来了。

方金芝见了她也高兴：&ldo;阿姐，侬坐。&rdo;

而起先对她极其轻视的韩世忠，此时见了她更是十分热情：&ldo;大妹子，你来啦。&rdo;

武松跟岳飞对视一眼，无奈地笑笑，表面的意思是&ldo;真拿她没办法&rdo;。而眼底的另一层意思，却是呼之欲出的明显：你师姐厉害吧？

潘小园立刻注意到了岳飞通红的双眼：&ldo;你怎么了！&rdo;

帐子里的韩世忠和绿林豪杰都是粗放之人，见岳飞红着眼圈淌泪，只道是他害怕或者激动所致，知道情况艰险，也没人笑话他，心思都集中在迫在眉睫的守城战斗上。

而潘小园外行看热闹，一眼就瞧出他容颜不对劲。

岳飞这才说：&ldo;无妨，被灰焰灼了。&rdo;

潘小园简直对这些武人无语。武松就算嗜酒，可能的后果也不过是晚年三高啤酒肚，尚且让她监督敲打，逐渐有所收敛；而岳飞居然也这么不爱惜自己，知不知道你日后会瞎！

立刻不管不顾的插嘴吩咐：&ldo;去叫神医安道全来！&rdo;

岳飞忙道：&ldo;不必劳动……&rdo;

她才不管。摆出大姐的架子，颐指气使让人去打水，按着岳飞洗了眼。然后安老头儿才亦步亦趋的到来，一上来就敏感地嗅到了一屋子里唯一一个病人，上来就按着岳飞一通扒拉，苦口婆心：&ldo;这得赶紧治！&rdo;

岳飞一边躲，一边问：&ldo;这位先生，你是……你是哪位？&rdo;

大家嘻嘻哈哈笑着介绍了。安道全的功绩有目共睹，没有这位，现在这百十来个梁山好汉，起码有一半得缺胳膊少腿的残了。

岳飞这才没话。安道全打开药箱调调配配，上了药，又拿块白布蒙上他双眼，脑后系个结，笑道：&ldo;就这么着，先休息一阵子。&rdo;

岳飞：&ldo;……&rdo;

这幅样子别提多可笑。好在大伙都知道他是英勇作战而受伤，没有笑的，都是肃然起敬。

联军首脑和岳飞混熟了脸，立刻开始筹划接下来的战略战术。不能指望大宋朝廷的那遥不可及的救兵，一切都要自力更生。

一屋子人南腔北调，七嘴八舌。

吴用：&ldo;依小生看，如今我们己方人多，又是防守，过去我们梁山对抗官兵时练熟了一个&lso;九宫八卦阵&rso;……&rdo;

韩世忠：&ldo;你个&lso;子曰&rso;懂个锤子！鞑子军又不是官兵！&rdo;

包道乙轻声嘲笑：&ldo;这倒是。没见过这么有血性个官兵。&rdo;

韩世忠：&ldo;你……&rdo;

鲁智深一个大嗓门：&ldo;都别吵！依洒家看，敌兵恁地厉害，又行动得快，咱们不能追着他们跑，方才那小岳将军的策略是对的，要诱敌深入……&rdo;

正说得头头是道，旁边另一个光头凑过来。

&ldo;阿弥陀佛，依小僧看，勿要多杀伤人命，敌人若是不来打，何必将之诱杀？徒然造孽个……&rdo;

说话的是明教军中的&ldo;宝光如来&rdo;邓元觉，大脸大耳朵大胡子，几乎就是个翻版的鲁智深。一路上较量本事，两个秃头也不相上下。和鲁智深最大的不同，就是这位邓国师严格食素，蛋也不吃，奶也不喝，一点荤油星子都不沾，让人怀疑他这一身腱子肉是怎么长出来的。

鲁智深觉得他肯定是背地里偷偷吃肉。有一次顽劣心起，往邓国师的一碗饭里埋了指甲盖儿那么大一块狗肉，埋在最底下。笑呵呵递过去，邓元觉不疑有他，狼吞虎咽。

谁知只吃了最上面的一口米，就脸膛发红，冲到外面大吐特吐，隔夜饭都吐出来了。休息了一整天才复原。起床之后，追着鲁和尚打得昏天黑地。

鲁智深不太喜欢这秃厮。邓元觉居然是熟读经文的真和尚，一开口，左一句色即是空，右一句如是我闻，听着别提多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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