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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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各方动向风雨欲来（第1页）

重庆，黄山官邸云岫楼。

浓重的山雾如同凝固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嘉陵江两岸，也压在这座战时陪都的心脏之上。

书房内，光线有些昏暗，青花瓷烟缸里堆积的烟蒂散发出焦躁的气息。蒋介石身着熨帖的藏青色长衫，背对着巨大的军事地图，身影在窗前显得有些佝偻。他手中捏着国府机关拦截的日军电报抄件，指尖微微颤抖。

“经多方查证，活跃于我军后方，敌新编独立旅残部陈天所部，确于鹰愁涧突围后，遁入桐柏山区。其行踪诡秘，似与当地赤色武装有所勾连近日更于桐柏山北麓黑石峪一带，伏击友军皇协军一部及帝国先遣特战队小队，手段凶悍，似得强援恳请明示，是否需调集重兵，彻底荡平桐柏山，以绝后患？”

“勾连赤色武装伏击特战队”蒋介石的声音低沉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被深深刺痛和背叛的寒意。他猛地转过身，将电报狠狠拍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震得旁边侍立的侍卫官心头一跳。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垂手肃立在一旁的军政部长何应钦，“敬之！这就是黄埔十期的‘栋梁之才’！陈天！他带着委座亲自授予番号的独立旅，跑去当山大王了！还勾结赤匪！？他这是要把天捅破，把党国的脸丢尽吗？！”

何应钦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腰弯得更低了，声音带着十二万分的惶恐与恰到好处的“痛心疾首”：“委座息怒！卑职…卑职万死难辞其咎！陈天此人，在校时便恃才傲物，不遵校训，其思想…确有偏激之处。卑职原以为放其于敌后，可借倭寇之刀…谁曾想…谁曾想此獠竟如此丧心病狂，引狼入室，与山匪赤患沆瀣一气，此风绝不可长！卑职建议，立刻明令通缉陈天，褫夺其一切军职！同时电告第五战区李长官，令其严查辖区，若发现陈天踪迹，务必…务必剿除！以正视听！”

“剿除？”蒋介石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尖锐的讽刺，“李德邻（李宗仁）？他现在焦头烂额！徐州丢了，几十万大军溃退，他拿什么去桐柏山剿除一个钻了山沟的陈天？拿嘴去剿吗？！”他烦躁地在书房内踱步，皮鞋敲打在地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一个陈天死不足惜！但他现在裹挟着独立旅的残兵，又勾结了桐柏山的匪患，在那里打日本人！打的是日本人！你让国际上怎么看？让那些记者怎么写？说我们消极避战，逼得自己的将军落草为寇去打鬼子？！”

何应钦被噎得哑口无言，冷汗顺着鬓角流下。他深知蒋介石的痛点——国际观瞻和内部派系的倾轧。陈天在敌后的“活跃”，如同一把双刃剑，既刺痛了日寇，也狠狠抽了重庆当局的脸。

“委座，”一首沉默坐在角落沙发上的白崇禧，推了推金丝眼镜，冷静地开口，“陈天此举，固属大逆不道，然其部尚在敌后袭扰日寇，亦是事实。值此徐州新败，人心惶惶之际，若贸然宣布通缉剿杀一名正在对日作战的将领…恐于军心士气不利，更易授日寇以口实，说我党国内讧，自毁长城。”他顿了顿，看着蒋介石阴晴不定的脸色，继续道，“当务之急，是密电李长官，令其设法与陈天取得联系，晓以大义，严令其约束部众，不得再与不明武装接触，更不得擅自攻击日军，以免引火烧身，破坏大局！同时，应密查桐柏山所谓‘赤色武装’之详情，若确系赤患…则另当别论！”

蒋介石的脚步停了下来，他背对着众人，望着窗外翻滚的浓雾，久久不语。书房内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和何应钦压抑的心跳。白崇禧的话，戳中了他最矛盾的心理。他需要有人在前线流血牺牲，哪怕是“不听话”的将领，但又绝不能容忍任何脱离掌控、尤其是可能“赤化”的力量壮大。最终，他疲惫地挥了挥手，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和阴鸷：“就按健生（白崇禧）的意思办。密电德邻。敬之，你亲自负责，动用一切力量，给我查清楚桐柏山里到底是什么牛鬼蛇神在和陈天搅在一起！记住，是密查！”

“是！卑职明白！”何应钦如蒙大赦，连忙躬身应道，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

日军华中派遣军司令部。

气氛与重庆的压抑焦躁截然不同，却同样弥漫着一种冰冷的肃杀。巨大的作战沙盘前，灯光雪亮。新任机关，代号“菊”机关，佐藤一郎大佐，如同一柄出鞘的武士刀，身姿笔挺。他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正精准地点在沙盘上桐柏山北麓“野猪岭”的位置。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冷硬质感，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军官耳中。

“情报反复交叉印证，桐柏山北麓，以‘老鸦窝’为核心区域，存在着一支规模不小、组织严密、且拥有相当战斗力的抵抗武装。佐藤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沙盘上桐柏山那复杂的地形，“此次先遣小队的覆灭，绝非陈天残部独立所为！其战术配合之刁钻，对地形利用之精妙，尤其是最后那关键一枪的精准狙杀…都带有鲜明的‘赤色游击’行动特征！”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陈天，黄埔十期步兵科，台儿庄战役中其部战术表现…异常！有超越其应有水准的、近乎预判式的指挥。此人与‘磐石’武装的突然结合，绝非偶然！其背后，极可能有更大的推手！这次行动，目标绝不仅仅是陈天残部！而是要彻底粉碎桐柏山北麓这颗毒瘤，斩断可能存在的赤色触角！更要活捉或击毙陈天，弄清楚他身上所有的秘密！”

他猛地一挥手：“命令！”

“哈依！”所有军官肃立。

“‘夜枭’特遣队，携带九二式步兵炮两门，重机枪西挺，按计划于明晚零时前，秘密抵达‘野猪岭’预设炮兵阵地！”

“航空兵侦察分队，明日拂晓起飞，对桐柏山北麓目标区域进行最后一次低空详查！特别注意异常热源和无线电信号！”

“周边各据点皇协军部队，进入一级戒备！封锁所有进出桐柏山北麓的隘口！一旦发现可疑人员，格杀勿论！”

“此次行动，代号‘惊雷’，务求犁庭扫穴，一击必杀！将陈天与‘磐石’，彻底埋葬在桐柏山的烂泥里！”

桐柏山，“老鸦窝”溪流上游，一处更加隐秘、被参天古木和藤蔓完全遮蔽的山坳。

这里的气氛，与外界山雨欲来的紧张截然不同，却弥漫着一种深沉内敛的力量感。几座依山而建、更加坚固宽敞的木屋取代了简陋的草棚。空地上，数十名精壮的汉子正在进行着无声而高效的训练。他们动作迅猛，配合默契，眼神锐利如鹰，与“老鸦窝”那些普通山民截然不同。训练内容也远超简单的射击拼刺，包括复杂的攀岩索降、无声的潜行渗透、以及利用地形进行的多小组协同伏击演练。没有喧哗，只有口令的低喝、身体的摩擦和武器碰撞的轻微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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