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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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理想（第1页）

暴雨前的闷热像一块潮湿的毛巾，紧紧贴在皮肤上。江野站在电竞俱乐部的试训室里，背后的空调外机在暴雨中发出嗡嗡的震颤。十六台显示器同时亮起的蓝光映在他脸上，仿佛给他镀上一层冷硬的金属外壳。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烟味和消毒水气息，地板上散落着能量饮料的空罐，试训室角落里还堆放着未拆封的机械键盘包装箱。角落里的小冰箱不断发出轻微嗡鸣，里面塞满了深紫色包装的运动饮料——那是职业选手们用来维持高强度训练的“续命神器”。他深吸一口气，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击，熟悉的触感让他感到安心。指尖抚过WASD键位上凸起的防滑胶粒，那些被磨得发亮的键帽仿佛在诉说着无数个通宵练习的夜晚。他的目光扫过键盘缝隙里残留的薯片碎屑，想起曾经在昏暗的网吧角落，就着泡面研究比赛录像的日子。

"3、2、1——开始！"教练的哨声划破死寂。江野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操作的角色如离弦之箭冲进战场。敌方打野从草丛跃出的瞬间，他手腕微转，闪现接大招行云流水，屏幕上接连弹出的"DoubleKillTripleKill"字样让观战的队员们发出阵阵惊呼。三个小时的高强度对战后，江野摘下耳机，后颈的碎发已经被汗水黏在一起。他的右手不自觉地轻微颤抖，这是长时间保持高强度操作留下的后遗症，但眼神却依然炽热明亮。试训室的电子钟显示着凌晨两点，窗外的雨愈发猛烈，敲打在玻璃上发出密集的鼓点声。他揉了揉发酸的肩膀，瞥见显示器倒影里自己通红的眼睛——和三年前在网吧通宵时如出一辙。

教练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薄荷烟的味道混着古龙水扑面而来："小子，我带过这么多新人，像你这种反应速度和战术意识的，十年难遇。"教练递来一瓶功能饮料，铝罐外壁的水珠滴在江野校服袖口，"考虑一下，放弃高考，下个月就进青训营。以你的天赋，明年就能打职业联赛。"这些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江野心中那扇尘封已久的门。教练办公室墙上挂着的冠军奖杯在灯光下闪烁，江野的目光不自觉地被吸引，想象着自己站在领奖台上的模样。奖杯底座刻着的战队名字泛着冷光，让他想起父亲书房里积灰的"优秀员工"奖牌——同样是荣誉，却隔着无法跨越的鸿沟。

江野握着易拉罐的手微微发抖。记忆突然闪回初三那年，他在网吧通宵打游戏被父亲拽着头发拖回家，皮带抽在背上的火辣辣的疼，还有那句"玩物丧志的废物"。此刻教练眼中的赞赏，像一束光，照亮了他心底最隐秘的角落。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可以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证明给所有人看，他不是废物。他想起自己偷偷在笔记本上记录的游戏战术，那些被老师没收又重新抄写的攻略，此刻都有了意义。笔记本内页还夹着泛黄的网吧会员卡，边角处印着"充值满100送30"的促销广告，那是他省下午饭钱换来的"战场通行证"。

当晚的天台，狂风裹挟着雨点劈头盖脸砸下来。沈星河的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胀，像一面残破的帆。"你疯了吗？"他的声音被雷声劈碎，"电竞选手的黄金年龄就那几年，退役后怎么办？没有学历，你拿什么——"他的公文包里还装着为江野整理的复习资料，准备今晚帮他补习数学。资料册首页贴着便利贴，用荧光笔写着"三角函数重点公式"，旁边画着卡通小火箭鼓励图案。

"你根本不懂！"江野突然爆发，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狂泻，"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觉得我是烂泥扶不上墙！只有在游戏里，我才能证明自己！"他扯开校服领口，露出锁骨处的淤青，"上周模拟考没及格，我爸又动手了。但今天，教练说我是天才！"这些话像一把利刃，划破了他一直以来的伪装，露出了内心深处的脆弱和渴望。他想起自己躲在厕所里用手机看比赛直播的日子，那些职业选手的操作让他热血沸腾，也让他看到了希望。手机相册里至今存着偷拍的职业联赛现场照片，模糊的画面里，舞台灯光如同神明的注视。

沈星河的呼吸骤然停滞。他这才注意到江野眼下的乌青，还有校服袖口若隐若现的伤痕。记忆闪回他们初遇那天，江野蹲在操场角落给流浪猫喂食，阳光穿过他翘起的发梢，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那时的江野说："我要是有你一半聪明就好了。"此刻，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湿透，却充满不甘和倔强的少年，沈星河感到一阵心疼。他想起江野为了给他送忘在教室的竞赛资料，在雨中跑了三条街，自己却从未真正了解过他的痛苦。那天江野递来的资料袋还留着水渍，边角处歪歪扭扭写着"小心别淋湿"。

"我不是想阻止你追梦。"沈星河的声音软下来，伸手想碰江野的肩膀，却被对方躲开，"我只是怕你后悔。去年LPL联赛选手的平均退役年龄是21岁，你才17岁，人生还有——"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调查报告，上面详细记录了电竞选手的职业寿命和退役后的就业情况，但还没来得及展开就被雨水打湿。纸张边缘晕开蓝色墨迹，模糊了"87%选手面临退役后转型困难"的关键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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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江野后退两步，后背抵上天台生锈的铁栏杆，"你永远活在聚光灯下，奖状贴满整面墙。可我呢？"他的声音突然哽咽，"我连考个及格都要被皮带抽。现在终于有人认可我，你却要我放弃？"这些话像一记重锤，敲在沈星河的心上。他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在用自己的标准去衡量江野的人生，却忽略了江野内心真正的渴望。江野的书包里还装着他偷偷画的游戏角色设计图，那些被揉皱又展平的图纸，承载着他的梦想。图纸背面用铅笔写满战术思路，字迹被橡皮擦得发毛，却依然倔强地排列成行。

闪电照亮两人通红的眼眶。沈星河看着江野转身冲进雨幕，脚步声混着雨声渐渐远去。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想起昨天整理书桌时，发现江野偷偷夹在他竞赛书里的加油纸条，稚嫩的字迹写着："等你拿全国一等奖那天，我请你吃火锅。"此刻，那张纸条仿佛还带着温度，提醒着他，江野是多么在乎他。他翻开竞赛书，里面夹着的不只是纸条，还有他们一起看漫展时的门票根，以及江野送他的动漫贴纸。贴纸边缘已经翘起，却始终舍不得揭下。

暴雨冲刷着天台上的脚印，也冲散了那些未说出口的担忧与理解。江野在雨里狂奔，校服口袋里的试训录取通知书被雨水泡得发软，而沈星河站在原地，任雨水浇透全身，终于明白：有些路，注定要看着重要的人自己去走。他决定，无论江野做出什么选择，他都会在背后默默支持。他掏出手机，搜索着电竞行业的相关资料，想要更了解江野的梦想。手机屏幕亮起时，相册自动弹出一张合照——去年生日时，江野用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带他去游乐园拍的大头贴。

回到家，江野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锁骨处的淤青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他小心翼翼地从抽屉深处拿出一个铁盒，里面装满了游戏比赛的门票、战队周边，还有他自己绘制的战术笔记。他抚摸着这些珍藏，耳边回响着教练的话，内心的火焰越燃越旺。铁盒底层压着一张泛黄的报纸，边角处剪报写着"电竞选手年薪千万"，被红笔圈出的数字早已褪色，却依然醒目。突然，手机震动起来，是沈星河发来的消息："明天早上，老地方早餐店，我请你吃油条。"江野看着消息，嘴角微微上扬，回复了一个简单的"嗯"。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他注意到输入法皮肤是他们一起下载的游戏主题，界面上的角色正举着发光的剑，仿佛在为他加油。

第二天清晨，雨过天晴。江野来到早餐店，远远就看见沈星河坐在熟悉的位置上，面前摆着两份早餐。沈星河推过来一杯温热的豆浆："加了双倍糖，甜的能让人心情好点。"江野接过豆浆，喝了一口，温暖的感觉从喉咙蔓延到全身。沈星河从包里拿出一叠资料，放在桌上："我查了一些电竞行业的资料，还有青训营的注意事项，你看看。"江野看着那些详细的资料，上面还有沈星河手写的批注，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资料里夹着一张打印的地图，标记着从家到青训基地的最优路线，换乘站旁边画着小小的咖啡杯——那是沈星河特意标注的休息点。

"我想过了，"沈星河看着江野，眼神坚定，"你的人生你自己决定。但如果你需要帮助，我随时都在。"江野看着眼前这个为自己熬夜整理资料的好友，突然觉得，就算前方的路再难走，只要有这份支持，他就有勇气走下去。他拿起一根油条，咬了一口，笑着说："等我拿了冠军，就请你吃全宇宙最贵的火锅。"说话时，他的目光扫过沈星河眼下的青黑——那是通宵整理资料留下的痕迹，喉咙突然发紧，赶紧低头猛喝豆浆掩饰情绪。

接下来的日子里，江野开始了紧张的训练。每天清晨，他都会和沈星河在早餐店碰面，分享训练的心得和遇到的困难。沈星河会帮他分析战术，给他讲解文化课知识，而江野则会教沈星河一些游戏技巧。虽然两人选择的道路不同，但他们的友情却在相互支持中变得更加深厚。训练室的白板上，沈星河用红笔写下的数学公式和江野画的游戏战术图渐渐交织，形成独特的奋斗印记。

在青训营的日子里，江野面临着巨大的压力。高强度的训练让他的手腕经常疼痛，严格的饮食控制让他难以忍受，还有队友之间的竞争和教练的严格要求。但每当他想要放弃的时候，他就会想起沈星河的鼓励，想起自己的梦想。他会在深夜里偷偷加练，研究对手的录像，不断提升自己的技术。某个深夜，他在训练室里对着电脑屏幕发呆时，手机突然震动，是沈星河发来的消息："窗外的月亮很圆，适合偷偷变强。"配图是自家阳台拍的月色，画面角落还能看到江野送他的小盆栽。

沈星河也在为自己的梦想努力着。他参加了各种竞赛，取得了优异的成绩。但他始终关注着江野的比赛，每次江野有比赛，他都会请假去现场加油。在观众席上，他挥舞着江野战队的应援牌，为江野呐喊助威。某次重要比赛，沈星河举着自制的灯牌，上面用LED灯拼出"江野无敌"的字样，在观众席格外醒目。当镜头扫过他时，导播特意给了特写，弹幕瞬间刷屏："这位粉丝好拼！求灯牌链接！"

终于，在一次重要的比赛中，江野所在的战队取得了冠军。站在领奖台上，江野接过奖杯，看着台下为他欢呼的沈星河，泪水夺眶而出。他想起了那个暴雨中的夜晚，想起了沈星河的支持和鼓励，这一刻，所有的努力都值得了。颁奖礼的追光灯下，他突然发现奖杯底座刻着一行小字："献给永不言弃的你"。这行字让他想起沈星河常说的话，心跳猛地加快，举起奖杯时，他故意倾斜角度，让摄像机拍到奖杯上的字——那是独属于他们的暗号。

比赛结束后，江野和沈星河来到他们常去的火锅店。看着满桌的美食，江野笑着说："这是全宇宙最贵的火锅，随便吃！"两人举杯碰在一起，笑声回荡在餐厅里。窗外，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为这段珍贵的友情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他们知道，无论未来的路如何，他们都会一直陪伴在彼此身边，支持对方追逐梦想。结账时，江野抢先掏出手机，支付成功页面显示的金额让沈星河咋舌。江野却眨眨眼："这只是冠军奖金的零头，以后还有更大的火锅等着我们。"走出火锅店时，晚霞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并肩的轮廓渐渐与记忆中初遇那天的重叠，只是此刻，他们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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