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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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古柏朱衣映月踪吕道邪符埋祸端（第1页）

【古柏红衣影】——

我奉命前往福建汀州主持考试，抵达汀州试院时，便听闻了一桩奇事。试院大堂前，有两棵古柏，枝繁叶茂、高耸入云。据说，这两棵柏树乃是唐代遗物，岁月悠悠，竟有了神异。

到了按临之日，当地官吏神色恭敬又带着几分敬畏，匆匆来到我面前，急切说道：“大人，这试院堂前的古柏有神明庇佑，大人定要前去拜上一拜，以求诸事顺遂。”我听后，微微皱眉，心中思量，木魅若不祸害人间，随它去便是，况且这并不在朝廷规定的祭祀典制之中，我身为朝廷使者，实在不应行此无谓之礼，便摇了摇头，婉拒了官吏的请求。

这两棵古柏，枝叶繁茂，郁郁葱葱，那繁茂的枝叶层层叠叠，即便是隔着数重屋宇，也清晰可见，仿佛在无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当晚，月色如水，银白的月光洒在庭院中，我趁着这美好的月色，在台阶上悠然踱步。不经意间仰头望去，竟见树梢之上，立着两个身着鲜艳红衣之人。他们身姿飘逸，对着我深深弯身，双手拱起，行了个大礼。我心中一惊，揉了揉眼睛再看，那两人竟正冉冉消失。我忙高声呼喊幕友出来一同查看，待他们赶来，那树梢上的红衣人仍能被看见，大家都惊愕不已，面面相觑，不知这是何意。

经过这一晚，我心中始终记挂着此事。第二天，我再次来到古柏前，对着两棵柏树郑重地回礼作揖，以表敬意。事后，我又命人取来笔墨，在祠堂门口镌刻下一副对联：“参天黛色常如此，点首朱衣或是君。”希望以此来回应那神秘的红衣人。

后来我才知道，袁子才曾把这件事记载于《新齐谐》之中，只是所记内容与我亲身经历稍有差异，想来定是传闻过程中出现了偏差，实在是令人感慨。

【道士弄幻术】——

德州的宋清远先生说，有个吕道士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人，擅长幻术，曾经在田山司农家里做客。当时正值朱藤花盛开，田山司农家有宾客聚会赏花。有一个庸俗的人，说话言辞粗陋浅鄙，唠唠叨叨说个没完，特别败坏大家的兴致。有一个少年性格轻佻放诞，对这个庸俗之人尤其厌恶鄙视，就斥责他不要多说话。这两个人几乎要动手打起来。一位年老的儒生过来调解他们，两人都不听，那位老儒生脸上也露出了生气的神情。满座的人都因为这件事而不开心。

吕道士小声吩咐小童拿来纸笔，画了三道符并焚烧了，那三个人忽然都站了起来，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那个庸俗的客人走到东南角坐下，喃喃自语。仔细听他说的话，原来是在和妻妾谈论家里的事情。一会儿他左顾右盼，像是在和解；一会儿和颜悦色地为自己辩解；一会儿又做出认罪的样子；一会儿弯下一条腿；一会儿两条腿都弯下；一会儿不停地磕头。再看那个少年，他坐在西南角的花栏上，眉目传情，轻声细语，一会儿嬉笑，一会儿谦恭地道歉，一会儿低声吟唱《浣纱记》，声音呦呦不停，还自己用手打着节拍，做出各种轻佻放荡的姿态。那位老儒生则端端正正地坐在石凳上，讲《孟子》中“齐桓晋文之事”那一章，逐字逐句地剖析讲解，边讲边打手势，边四处张望，好像在和四五个人对话一样。一会儿他摇着手说“不是这样”，一会儿瞪着眼睛说“还不理解吗”，咯咯的痨病咳嗽声一直不停。众人又惊又笑，吕道士摆摆手制止了大家。

等到酒宴结束，吕道士又焚烧了三道符，那三个人才迷迷糊糊地呆呆坐着，过了一会儿才醒过来，都自称不知不觉喝醉睡着了，向大家道歉说自己失礼了。众人都偷偷笑着散去。吕道士说：“这只是小法术，不值得一提。叶法善曾带着唐明皇进入月宫，用的就是这种符。当时人们误以为叶法善是真正的仙人，迂腐的儒生又认为这是荒诞的话语，这些人都是井底之蛙罢了。”

后来，吕道士旅居在一家偏僻的小旅馆中。一日午后，阳光懒洋洋地洒在旅馆的庭院里，吕道士百无聊赖地坐在窗前，手中把玩着几枚符咒。恰在此时，一阵喧闹声由远及近，原来是一位路过此地的贵人车队。车队声势浩大，奴仆成群，簇拥着一辆华丽的马车，马车里坐着贵人年轻貌美的妾室。

吕道士望着那辆马车，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邪念，想试试自己的幻术究竟能达到何种程度。他迅速关上窗户，拉上窗帘，在昏暗的房间里点燃蜡烛，口中念念有词，手中飞速绘制符咒。不多时，一道散发着诡异气息的符咒便绘制完成。他将符咒置于烛火上点燃，刹那间，一阵阴风吹过，符咒的灰烬随风飘散，融入空气中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马车上的妾室突然浑身一震，双眼一闭，软绵绵地倒在座位上，失去了意识。而在旅馆房间里，妾室的魂魄缓缓浮现，眼神中满是惊恐与迷茫。吕道士看着眼前的魂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开始与妾室的魂魄交谈，试图从她口中套出贵人的隐私。

然而，贵人很快就发现了妾室的异样。车队紧急停下，随行的大夫赶忙上前查看，却毫无头绪，只说妾室脉象平稳，似是陷入了沉睡，可怎么也唤不醒。就在贵人焦急万分之时，妾室的身体突然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但她的眼神中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清醒与警觉。

妾室清醒后，先是环顾四周，确定自己身在何处，随后脸色骤变，她清晰地记得自己魂魄离体后在旅馆中的所见所闻，包括吕道士的房间位置、他的长相以及周围的环境。她急忙向贵人哭诉自己的遭遇，并催促贵人赶紧带人去抓捕吕道士。

贵人听闻后，怒不可遏，立刻派出手下的精锐奴仆，循着妾室的描述，迅速朝着旅馆奔去。可当他们气势汹汹地赶到旅馆时，房间里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下还未完全熄灭的烛火和散落在地上的几张符咒残片。奴仆们四处搜寻，却一无所获，吕道士就这样在他们眼皮底下成功遁去。

此事过后，贵人深感后怕，而这件事也在当地渐渐传开，人们在茶余饭后谈论着吕道士的诡异幻术，也更加明白《周礼》之所以要禁止怪民，正是为了避免这类邪术带来的危害与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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