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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栖梧桐＜六＞（第1页）

刺目的红光渐渐消散，许雀儿感到双脚触到了坚实的地面。他第一时间低头看向怀中——陌尘安静地闭着眼睛，白发失去了往日的光泽，面容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这是哪里？？许雀儿颤抖着将耳朵贴在陌尘胸前，听到一声微弱的心跳后才稍稍松了口气。他小心翼翼地把陌尘背到一处还算完整的廊檐下，脱下外衣垫在他身下。

一阵微风拂过，许雀儿手背上的琴纹突然泛起青光。他惊讶地抬起手，看到那纹路如同活物般流动，最终脱离皮肤浮现在空中，化作一张半透明的古琴虚影。

琴灵飘到陌尘上方，琴弦无风自动，发出哀伤的旋律："他为救你，已耗尽三魂七魄。这是第四次了。"

琴音一转，周围的废墟突然如水波般晃动。许雀儿眼前一花，再睁眼时已置身于三百年前的琴心宗——琼楼玉宇，仙鹤翱翔，与他之前看到的残垣断壁判若两地。

许雀儿顺着指引望去，只见一群白衣弟子正在广场上练琴。其中有个瘦小的背影格外显眼——那孩子约莫十二三岁，黑发用一根青绳松松扎着，正笨拙地拨弄琴弦。

画面突然变换，许雀儿看到乌云压顶，无数御剑修士围攻琴心宗。火光中，一个白衣染血的身影护在小清羽身前——那人银发飞扬，手持长剑，赫然是陌尘的模样！

许雀儿看得心如刀绞。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陌尘——眼神凌厉如刀，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与上海那个安静煮粥的陌尘判若两人。

幻境再次变化，许雀儿看到陌尘带着小清羽逃到悬崖边，追兵已至。千钧一发之际，陌尘突然结印，一道金光将小清羽包裹。

陌尘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迎向追兵："活下去。"

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画面戛然而止。许雀儿跌坐在地，泪水模糊了视线——陌尘自爆了元神，只为给小清羽争取逃脱的时间。

许雀儿想起那个雨夜，自己踢到昏迷的陌尘时，还满心算计着"救命之恩"能换多少钱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弯下腰。

许雀儿松开手，转身看向昏迷的陌尘。他轻轻抚过那苍白的脸庞，指尖描摹着熟悉的轮廓——这个人为他死过三次，而这一世，又为他耗尽法力。

琴灵长叹一声，化作青光没入许雀儿眉心。刹那间，无数知识涌入脑海——指法、心诀、音律最后是一首名为《同心引》的禁曲。

许雀儿睁开眼，发现手中不知何时已抱着实体的九霄环佩琴。他深吸一口气，按照记忆中的指法拨动琴弦。

第一个音符响起时，许雀儿感到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他咬紧牙关，继续弹奏。随着旋律进行，一缕青光从琴身流出，缓缓缠绕上陌尘的身体。

琴音如泣如诉，许雀儿的视线开始模糊。他感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是血。但手上的动作不敢停，哪怕指尖已经血肉模糊。

突然，琴弦上泛起血光——许雀儿的血。血珠顺着琴弦滚动，在第七根弦上凝结成一颗红豆般的血珠。与此同时，陌尘的胸口浮现出同样的血珠，两珠之间似有无形的线相连。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许雀儿再也支撑不住，向前栽倒。在陷入黑暗前的瞬间，他感到一双手接住了自己。

许雀儿努力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陌尘的白发恢复了光泽，正担忧地看着他。那双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明。

手无力地垂下，许雀儿陷入无边黑暗。最后的意识里，他听到陌尘撕心裂肺的呼喊，和琴灵悠远的叹息：

不知过了多久，许雀儿感到一丝光亮。他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漂浮在一片虚无中，对面站着另一个"自己"——那人穿着琴心宗弟子的白衣，面容却与他一般无二。

许雀儿突然明白，这是自己前世残存的意识。同心引不仅连接了他与陌尘，也唤醒了他被遗忘的全部记忆。

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许雀儿猛地睁开眼，刺目的阳光让他立刻闭上眼。身下是柔软的床铺，鼻尖萦绕着药香。

许雀儿再次睁眼，看到陌尘憔悴的脸——眼下挂着浓重的青影，显然多日未眠。但那双眼睛亮得惊人，盛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

陌尘手忙脚乱地端来水杯，小心翼翼地扶起他。温水滋润了干裂的喉咙，许雀儿长舒一口气，这才注意到自己身处一间简朴的竹屋中。

许雀儿这才注意到陌尘的装束变了——白发用一根青绳束起，穿着一身素白长袍，腰间挂着九霄环佩化作的玉佩。不再是玄天宗执法长老的装扮，倒像是琴心宗的人。

许雀儿望着那双盛满深情的眼睛，突然笑了："傻子这话该我说才对"他抬起无力的手，勾住陌尘的小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陌尘怔了怔，随即失笑——这是他们在上海时，许雀儿教他的童谣。

窗外，九霄环佩琴不知何时出现在院中，无人自鸣。琴音袅袅，似欣慰，似祝福，最终化作一缕青光消散在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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