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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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哄诱（第1页）

桌面中央那座七彩筹码构筑的城池在紫卿月笨拙的指挥下摇摇欲坠。她用小白手小心翼翼地将一枚小小的白色筹码搁在“塔尖”，刚松开，还没来得及欣赏，那脆弱的结构就在众人的目光下晃了两晃，“哗啦”一声，彻底坍塌。

散落的塑料片和沉甸甸的金色圆片混在一起，砸在墨绿丝绒桌布上，发出一阵并不悦耳但足够令人惊醒的闷响。

整个包厢里的时间，仿佛被这堆小玩意的倒塌按下了暂停键。连最角落的烟气都停止了盘旋。

秦聿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枚金灿灿的千元大圆码，手指一滑，“咣当”，沉重的金属筹码砸在硬木桌沿，清脆刺耳。

所有人的视线瞬间聚焦过去——不是看那枚滚动的筹码，而是死死钉在祁景年的反应上。那被惊扰而抬起眼的男人，平静无波的目光扫过一地狼藉，再回到怀里的“罪魁祸首”脸上，没有丝毫怒意，甚至那唇角还若有若无地往上牵了一丝，带着点看小孩玩闹的放任。

紫卿月显然被自己弄出的“灾难”吓了一跳，樱唇微张，懊恼地“啊”了一声，下意识地就往祁景年怀里缩了缩，白皙的小脸上飞起两团羞窘的红云，长睫像受惊的蝶翼般快速扇动。她似乎想立刻弯腰去捡，却被箍在腰间的手臂稳稳拦下。

“塌了就塌了。”祁景年低头在她耳边说，声音低沉柔和，带着气音，只有她能听清的安慰，“下次用大的试试。”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成功让那刚浮现的红晕又深了几分。他没再看那片狼藉，仿佛那堆价值足以让普通人奋斗几代的东西只是一堆积木。

江斯宴温和的目光在紫卿月羞红的脸颊和祁景年过分宠溺的姿态上逡巡片刻，推了推金丝眼镜，一丝恰到好处的笑意浮上嘴角。他不动声色地将自己面前堆积的、品相完好毫无损伤的筹码小山，用修长的手指轻轻向桌沿推了一点距离，动作优雅如同整理一份无价珍宝的摆放，带着一种无形的、无声的炫耀和对比。

傅子裕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一瞬。他端起酒杯，却没喝，冰凉的杯壁触着指尖，目光掠过满地混乱，又扫过江斯宴那副斯文作派，最终落在那缩在祁景年怀里、像块温香软玉般无知无觉的女孩身上，镜片反射着幽光，复杂难辨。

气氛微妙地粘稠起来。沉默里酝酿的东西远比喧哗更令人心悸。

就在这时。

“啧，没意思。”秦聿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带着刻意的慵懒和不耐烦，身体在宽大的椅子里动了动，皮革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目光挑剔地扫过傅子裕手中那只几乎空了的威士忌杯，还有江斯宴面前纹丝不动的名贵红酒，最后落在祁景年面前那杯只喝了一小半、杯壁凝结着厚重霜雾的冰水上，眼神里的玩味加深了。

“我说老祁，”秦聿身体前倾，长臂越过桌面，指关节不客气地敲了敲祁景年那边的桌面，眼神带着明显的揶揄扫过那张漂亮懵懂的小脸，“你就拿这个喂你小妹妹啊？清水？冰块？啧……”他故意拖长了尾音，像是发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人家小朋友巴巴地跑过来找你玩，结果就玩这个？我们这儿好歹也是拉斯维加斯最顶级的场子，你这待客之道，寒碜了点吧？”

他话音落地，带着挑衅的目光故意扫了一圈其他人，像是在寻求认同。

祁景年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往上挑了一瞬，极其短暂。

那细微的反应如同落入古井的雨滴，瞬间被江斯宴捕捉。几乎是同时，江斯宴脸上的温和笑意加深了，如同阳光照进水底的深潭，温润表面下藏着深不可测的涡流。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沿，一副准备推波助澜的架势。

“景年，”他的声音温和得无懈可击，视线却极其精准地定在紫卿月脸上，带着一点循循善诱的引导，“卿月小姐刚回国，又是第一次来‘云顶’，光玩这些筹码……秦少说得对，确实少了点意思。拉斯维加斯，‘梦幻之城’，”他顿了顿，笑意加深，目光柔和得能融化最坚固的冰川，“真正的味道，总该尝一尝的。”

“就是！”秦聿立刻接腔，像是找到了绝佳的突破口，兴致彻底被点燃，“尝尝嘛！看看我们这最顶级的——”他故意拖着腔调，眼神促狭地在紫卿月身上打了个转，“——‘好酒’！”

傅子裕没说话，但他放下酒杯，身体向后靠回椅背，嘴角噙着一丝高深莫测的、看戏般的神情。指尖有意无意地在空酒杯边缘划过，带着一种无声的煽动和默许。

空气里瞬间弥漫开一种被点燃的、混杂着促狭、试探与纯粹看热闹的玩味气息。所有的目光都带着灼人的温度，射向祁景年怀中那个突然成为靶心的女孩。紫卿月被这突如其来的聚焦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大眼睛里盛满了茫然和一点被窥探的不安。她下意识地仰起脸看向祁景年，清凌凌的眼神里带着无声的依赖和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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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景年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似乎微微收紧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回应牌桌上那些带着钩子的目光。只是垂下眼睑，目光极其自然地落在那张近在咫尺的小脸上。昏黄的壁灯给他浓密的眼睫投下浓重的阴影，遮住了他深眸中所有可能的真实情绪。他那微凉的指腹，却极其轻柔地抬起，用指节背面蹭了蹭她温软光滑的脸颊，如同在确认一件珍宝的温度。

“渴了么？”他开口，声音低沉温醇，像融化了的蜜糖，带着一种与方才回应秦聿他们截然不同的、只给她听的柔缓质感，“想不想……喝点什么甜甜的？”

他的视线牢牢锁着她的眼睛，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没有半分逼迫，只有纯粹的、耐心十足的询问，如同在询问一个在糖果柜前犹豫不决的孩子。

紫卿月睫毛飞快地眨了眨，有些犹豫。桌上那些花花绿绿的液体在晶莹剔透的酒杯里闪烁着迷离的光泽，看上去新奇又诱人。可她从没喝过酒……只觉得鼻尖能闻到那些陌生而又馥郁复杂的香气。她被祁景年那种近乎纵容的询问态度安抚了，心头那点小小的茫然和羞怯被好奇心压了下去。

“唔……”她轻轻吸了吸小巧的鼻子，像是在认真品鉴空气中的味道，然后抬起清澈的眸子，对上那双耐心的、深沉的眼睛，带着点尝试的期待和乖顺，点了点头，声音细细软软的：“甜甜的……可以吗？”

她话音刚落。

祁景年薄唇边那丝若有似无的弧度，似乎终于落实成一个真切可辨的浅笑。极短，却带着一种几乎可以称之为得逞意味的柔和亮光，转瞬即逝。他没有再看牌桌上任何一个看戏的人，只是极其随意地抬了抬手指，朝着角落阴影的方向，一个简单明确的手势。

一直如同雕塑般隐在角落暗影里的侍应生几乎立刻就动了。他动作无声且迅捷，垂着眼，毫无存在感地快速退了出去。

包厢里重新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静默。只有水晶吊灯悬挂的棱柱在光影下偶尔折射出一小片冰冷的光斑。

所有人——秦聿、江斯宴、傅子裕——脸上那种看热闹的玩味神情如同在瞬间被冻结、碎裂，再重组。江斯宴交叠的手略微收紧了，温润眼底闪过一丝惊疑，似乎完全没料到“甜甜的”这个要求会从祁景年嘴里这般轻易地应允。秦聿架在桌边的脚差点没踩稳滑下去，张着嘴，盯着祁景年那张波澜不兴的侧脸，活像生吞了一只青蛙。傅子裕的眼神在镜片后急速地变深变沉，如同高速运转的计算机，处理着这个突如其来的、令人费解的变量。

不到一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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