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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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五味真谛 肆（第1页）

第二天清晨，汪璒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陈阿四站在门口，手里攥着张红纸："省里要办江南厨王争霸赛，刚送来的邀请函！你爸当年可是第一届冠军..."

汪璒接过烫金请柬，落款处盖着省餐饮协会的印章。比赛项目里赫然列着"创新传统菜"，而决赛题目正是"五味调和"。

"我去。"她听见自己说，声音比想象中坚定。

周姨给她梳头时，动作轻柔得像对待女儿。当那支属于父亲的银簪插入发髻时，汪璒在镜子里看见周姨眼中闪烁的泪光。

"您教我那道荷叶粉蒸肉吧。"汪璒转身握住老人粗糙的手，"父亲的味道。"

厨房里，周姨示范着如何用刀背拍松肉块："你爸独创的，说这样入味又不失弹性。"当汪璒问到腌料配方时，老人笑了："哪有什么配方？今天湿度大，要多放点花椒祛湿气。"

汪璒突然顿悟——这就是"活味"的真谛！根据天气、食材甚至食客心情调整的烹饪智慧，是任何标准化菜谱都无法记载的。

比赛前夜，汪璒在客栈辗转难眠。窗外飘来栀子花的香气，让她想起父亲常说的话："好厨子要懂得用五感。"她翻身坐起，摸出父亲的两本笔记对比。城里的笔记严谨精确，青溪镇的却充满感性的描述——"今日秋风燥，鱼宜重姜阿沅手凉，汤多加胡椒"...

两种截然不同的记录方式，却出自同一人之手。汪璒忽然明白，父亲毕生都在寻找的"五味真谛"，或许正是这两种烹饪哲学的完美融合。

比赛当天，青溪镇万人空巷。当汪璒穿着父亲留下的旧围裙走上赛场时，观众席传来窃窃私语："这女娃娃行吗？汪明远的闺女，听说在外国学过..."

第一轮比刀工。汪璒面对水灵灵的豆腐，没有选用西式主厨刀，而是取出父亲传下来的中式片刀。刀刃在阳光下划出银弧，豆腐化作千丝万缕落入清水中，宛如一朵绽放的雪莲。评委席上的老者惊讶地探身——这正是失传的"文思豆腐"刀法。

第二轮创意菜，汪璒端出改良的"梅酱五味鸭"。她用父亲酿的梅子酱替代传统甜面酱，加入青溪镇特产的紫苏。当评委咬下酥脆的鸭皮时，酸甜苦辣咸五种味道次第绽放，最后融合成令人落泪的鲜美。

"这味道..."白发评委摘下眼镜擦拭，"让我想起三十年前汪明远的夺冠作品..."

决赛主题公布时，汪璒却愣住了——"用最普通的食材，表达你最深刻的情感记忆"。

案板上只有鸡蛋、隔夜饭和几根蔫了的青菜。汪璒想起那个发烧的夜晚，父亲用厨房边角料做的蛋炒饭。她开始动作，这次不再纠结"少许适量"，而是完全凭着感觉下料。油热时她学着父亲的样子转锅，让每粒米饭都裹上金黄的蛋衣。最后撒葱花时，她悄悄滴了滴眼泪进去。

当五位评委品尝后集体沉默时，汪璒的心悬到了嗓子眼。最年长的评委缓缓起身，用筷子敲了敲碗边——这是厨行最高礼节。

"三十年前，你父亲用这道蛋炒饭夺冠。"老人声音哽咽，"今天，我尝到了同样的...真心。"

领奖台上，汪璒望向观众席。周姨和陈阿四拼命鼓掌，而在他们身后的人群中，她似乎瞥见一个熟悉的背影——穿着父亲常穿的那件靛蓝布衫，转瞬就消失在人群中。

回到"江南春"，汪璒把奖牌供在父亲灵位前。香炉里三炷清香袅袅上升，她仿佛听见父亲的笑声。周姨捧出个红布包裹："该给你了。"

掀开红布，是本装帧古朴的册子，封面上题着《五味谱》三个褪色的大字。但翻开内页，汪璒惊讶地发现这根本不是菜谱——而是一本日记，记录着父亲师父六十年的烹饪心得，最后一页写着：

"五味之极，至味无味。技法可传，心法需悟。壬戌年立冬，传于明远。"

窗外，初夏的雨又开始淅沥落下。汪璒摸着父亲用过的围裙口袋，发现里面不知何时被人塞了颗话梅。含在嘴里，那酸甜的滋味一直渗到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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