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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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节（第3页）

&esp;&esp;十二岁的妹妹擦着眼泪，哭着问：“大兄，为什么所有人都疯了……”

&esp;&esp;他们一家，本来是沿江一带的某个小城的贫苦百姓，虽然城中百姓面临着狄军压境，朝廷又忽然不许他们食用水产、从事渔事，更不能靠近江边的忧虑，但父亲是木匠，母亲也会织棉。手艺，只要不是彻底的战乱中，总是有用的，能换一些食物。他们虽没有土地，时常挨饿，但日子勉强还能过。

&esp;&esp;谁知，不久前，他们所在的村庄，忽然超过大半的人，祭祀起了一尊不知来路的神仙。说是可以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之中庇佑他们。

&esp;&esp;只是，那神仙竟要求活人祭祀，要求将人牲砍下脑袋，并开瓢掏空脑子，装入雨水、硝石相击时的一缕电光、以及一个小小的神像，再将这样的脑子装回去。

&esp;&esp;而首批祭品，竟然就是村中叩拜那位神仙的村民们自己。

&esp;&esp;他们的父母就是其中的狂热一员。

&esp;&esp;某一天黄昏，去山上捡柴禾、摘草药的兄妹俩先在山脚，一座无人问津的小庙里拜了一拜。

&esp;&esp;这座小庙立在原来倒塌的土地庙原基座上，是前阵子赤霞龙女的名声远扬时，附近村落修的。

&esp;&esp;但人们很快发现，拜这位据说显灵过的龙女，却并无什么回应的好处。慢慢，也就歇了。庙宇冷落。只有兄妹二人每次上山捡柴采药，路过时，会向龙女拜上一拜，摘去庙上的落叶，拔一拔庙前的野草。

&esp;&esp;他们兄妹没什么见识，并不知道赤霞龙女的故事，也不识字，只以为这是哪里来的土地神，出于善心，顺手一拜，一为罢了。

&esp;&esp;回到村中，就惊恐无比地发现，父母的脖子上多了一道环脖的血痕，针线歪歪扭扭地缝了一圈，又用粗布捆着木板固定，只是略不牢固，时不时头颅就会偏歪一下。

&esp;&esp;父亲举起锯子，母亲举起砍柴刀，笑着劝他们：“孩儿，你们也一起把脑袋中的那团无用血肉换了罢。神主说，只要我们换下了脑中的无用血肉，就可以得到无上的清明聪颖，从此再不为战乱、饥饿、贫穷、疾病所苦。”

&esp;&esp;眼睛里时而闪过一缕电光，无机质般盯着少男少女的脖颈。

&esp;&esp;妹妹机智，在痛苦与危急中，立刻说：“母亲，锯子上、刀上沾了你们的血与脑浆，劈砍脖骨时，已经钝了。我们怕痛，把刀磨得锋利一些罢！锯子也坏了，得借一把好的。”

&esp;&esp;父母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于是母亲去屋外磨刀，父亲去借锯子了。

&esp;&esp;趁此之机，兄妹俩互相拉扯着，匆匆从窗户翻了出去，逃走了。

&esp;&esp;路上，全村到处都弥漫着血腥，地上扔满了人的脑浆脑花，时不时能看到无头的村民倒在地上，他的亲戚朋友正顺着豁口，往他头颅中倒接好的雨水。

&esp;&esp;这些正犯下暴行的曾经沾亲带故的人们，一边炮制着亲友的头颅，一边温和如故地招呼他们：“这么匆忙，不是才从山上下来？”“你们俩别忘了自己的脑袋。待会让你们父母，给你们脑子里多塞几块硝石。”

&esp;&esp;十四岁、十二岁的兄妹俩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腿都软了，脸上吓得空白麻木一片。互相死死地拽着，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自己二人神智清明，就这样逃出了村落，一步也不敢停，翻了两座山，才跌坐在地，抱头痛哭。

&esp;&esp;他们根本不敢回村，试图到最近的，他们舅舅家的村子去找亲人，告知发生的事，谁知，还没近村，就在山腰，从上往下看，看到舅舅所在的村子，垒起高台，台上躺了密密麻麻的人，胸膛大开，跳动的心脏被弃置一旁，有人在挨个往这些人胸膛的位置塞入草球。

&esp;&esp;他们的舅舅、舅母、外祖母，赫然就躺在台上，鲜红的内脏暴露在空气中。

&esp;&esp;两人再也不敢近村了，他们跌跌撞撞，只想到找到有正常人烟的村子，亦或是到县城去。官老爷，官老爷那里守卫严明，总不至于如此……

&esp;&esp;谁知，他们一路互相搀扶，饿了吃山果，渴了喝泉水，总了那么多路，一路上的村庄，还不待他们靠近，天灵盖就一阵发麻，仿佛有无形的警戒在他们脑海中拉起。

&esp;&esp;最后，到了县城前，他们刚走到城门口，就看见，守城的守卫，脖子上跟他们父母一样，用粗布围了一圈，似乎头颅有点歪。

&esp;&esp;他们的意识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咚咚咚，恍惚中，似有一个穿了披云帛，淌霞裙，珠饰璎珞，云鬟雾鬓，头生琉璃龙角的柔美少女，闭眸，端庄地坐在庙里重重帘幔后，忽然睁开眼，冲他们轻轻地摇了摇头。

&esp;&esp;兄妹俩无端地信任于她，看了一眼县城，扭头撒腿就走，一刻也不敢停留。

&esp;&esp;等原离了他们生长于厮的县，茫然的二人才想起，那少女，虽然与雕刻粗糙的那座他们常拜的小庙“土地夫人”五官衣饰迥异，可是却有一股神韵，如出一辙。

&esp;&esp;二人这才知道，自己平时无意中的祭拜，竟然救了他们的性命，当即泪如泉涌，拜在地上，朝着小庙的方向，连连叩首。

&esp;&esp;他们从未离开过本县，这下，也不知该往哪里去了。

&esp;&esp;便又向小庙的方向祈祷：“虽不知您是哪一位真神，信女恳求您，再为我兄妹，指一指前路。若得逃命立身，必终生供奉您的香火。”

&esp;&esp;这时，身边的一根树枝忽然断了。

&esp;&esp;他们茫然地尚未反应过来。又一根树枝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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