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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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赐婚（第1页）

承嘉二十五年，永安城的秋天格外清冷。

戌时已过，宋府正堂内众人此刻都噤了声。上首位正坐着宋府的当家老爷，礼部尚书——宋济。

“圣旨已下，这桩婚事，怕是不好转圜。”宋济身着一件宝蓝色纹云锦袍，言语间满是忧愁。

“这样大的事，老爷事先竟没有得到一点风声，圣旨便直接送来了咱们府上。我原本已经在为女儿挑选夫家，可现在……”一旁的主母王氏，眉头紧皱，神情越发紧绷。

“明旨宣发，现下再说这些话还有什么用？”宋济为人严肃，但言及此处，也忍不住心疼起自己女儿。

这是圣旨，不能违抗。

“实在不行，我便去寻我母亲和兄姐，念着我父亲生前曾为圣上启蒙，此事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母亲，不可。陛下赐婚，是对我宋氏一族的恩典，岂可辜负？再者说，天威难测，若因为女儿的一桩婚事，惹得圣心不悦，怪罪咱们和外祖家，更是得不偿失。”

宋青亦端坐在下首位，语气始终淡然平和，仿佛说的是旁人的事。烛火微微晃动，照亮了少女秀丽动人的面庞。她生的着实是好，杨柳细腰，云鬓堆鸦，双眸宛如一泓秋水，让人望着好像陷进去。

“可那江家实是个虎狼窝，且不说江家大郎羸弱不堪，只论那个姓柳的继室，便不是个好相与的。还有一屋子的妯娌姑子，乌眼鸡似的盯着，这样的人情关系，日子可怎么过的下去？”王氏越说越急切，难为她平时多么有成算的一个人，现下倒是有些失措。

“长姐，城中谁人不知，那江家大郎自小身子就不好，恐难长久。我们不能看着你嫁给这样的人！”长子宋青明率先开了口。

“是啊，长姐，此事虽难，可总得让母亲试一试。”

宋家规矩极为严苛，这样的场合，身为子女他们本是不好说话的。但几位弟弟妹妹，不忍见长姐深陷泥潭，纷纷出言劝阻。

宋青亦瞧了几人一眼，端起手边的茶碗，轻轻拨弄茶叶，略微提高声音：“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陛下怜惜我，宋氏一族自然同沐陛下恩泽。方才的话，日后万不可再提。”

眼见宋青亦眉头低敛，神色严肃，几人纷纷噤声。作为弟妹的表率，他们从小便对长姐又敬又怕。

“此事便这么定了，我嫁。”

饶是知道江家富贵，可当看见送来的聘礼堆满了院子时，宋青亦还是难免有些惊讶。有钱也不用这么花吧？一般官宦人家娶妻嫁女，多是二十抬礼，极富贵的人家给到五十抬已是少见。但今日江家送来的，足足有一百抬，且由江承安亲自带人送上门，给足了宋家颜面。

若是论起门第，其实他是不用亲自登门的。事情已定，如此一来，宋家对这位未来的女婿，倒是生出了几分好感，只是更加可惜，这样的人却是个短命鬼。

与宋家父母见过礼后，江承安寻了个机会到了宋青亦跟前，只为同她说上几句话。

二人之前从未见过，只听世子表哥曾提起。如今看到江承安清隽的面容，虽透着几分苍白，倒也不似外界传言的那般不堪。反观宋青亦，一张芙蓉面，极有颜色。

“宋姑娘，今日贸然前来自知唐突，只是有几句话，我觉得成婚前还是该说清楚。”江承安微微俯身，很是守礼。

“公子但说无妨。”宋青亦悄悄打量着眼前人，语气淡然。

他略一沉吟，才道：“我知道，宋夫人早就为你相看好了王家的表兄，其人性情和顺，身体康健，家里人口也简单。若是嫁过去，自然是顺遂和睦的。只可惜，终究是被我耽误了。”

“所以，公子送来这许多聘礼，算是弥补？”宋青亦深意地看了看眼前人。

“姑娘说笑了，钱财乃身外之物，算不得什么补偿。这些大多是我母亲留下来的，如今你我即将成婚，理应交给你，且母亲若泉下有知，定然高兴。”江承安轻声解释。

他母亲乃是当今圣上的嫡亲妹妹安和公主，只可惜早年间便病逝，陛下对其倒甚是眷顾。也因着这层关系，虽然纷传他活不长久，可永安城内想嫁给他的人还是不少。

看着宋青亦没露出什么表情，眸中更是超乎寻常的平静，江承安接着道：“为你我赐婚，绝非舅舅一时兴起，其中种种缘由，日后你自然会知晓。今日我来是想当面同你说，你嫁给我，不是高攀，是委屈了你。既然你点了头，我必真心相待。成亲后，会尽我所能护着你。”

他说的认真，宋青亦却神色平静，眼底一片了然，只眸光一转：“公子的心意，我知晓了。”

“咳咳”江承安轻咳两声，似是身子不适，又似是掩饰着尴尬：“再有，外界传言我体弱多病，寿命不长，其实……是出生时落下的病根，这些年仔细将养着，身子也没坏到那种程度。待你我成亲之后，我会努力活久一点的……”

宋青亦先是一怔，反应过来后倒也神色淡定，只道：“公子自是福泽无双。”

江承安本意是担心宋青亦，想略作安抚，故而借着这次机会专门见上一面。可他不知道，宋青亦跟在母亲和外祖母身边十几载，耳濡目染，这些事情她心里明镜似的。

打她记事起便知道，日后自己是要嫁与世家大族作当家主母的。故在她眼中，不论嫁给谁都无多大的分别，最重要的是自己能立得住。

婚期将至，江宋二府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陛下生怕不够妥帖，更是特意从大内拨了人为江承安操办。

瞧着下人们脚步匆匆，布置府内，柳氏站在廊下，面色不善，语气也越发冷肃：“瞧瞧，真是隆重啊，我的宾儿和绍儿成婚时，哪里有这样的排场！”

冯嬷嬷陪伴其多年，自然听懂了她话中的情绪，忙道：“毕竟是陛下的亲外甥，隆重些也是应该的。大公子身子不好，好容易成了家。夫人，又何苦只看眼前呢？”

听了这话，她冷哼一声，面上的嫉恨丝毫不加掩饰：“来日方长，等那宋家姑娘进了门，我这个做母亲的，自是该好好教导教导。”

“那是自然。毕竟，您才是咱们江家的当家主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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