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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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姊殁奔丧归来迟（第1页）

1983年4月29日深夜。

我躺在中学门卫室的小北炕上莫名其妙地失眠了。无奈只好拉开电灯，拿过放在枕边的《普希金短篇小说集》翻看了两页，但心烦意乱的情绪却让我百无聊赖地把书又撂在了一边……，此时，窗外狂风大作，雪花飞舞。呼啸的北风裹挟着大片雪花撞击在门卫室的西窗上发出瘆人的忽哨声……

突然，门卫室的风门开了，狂野的冷风瞬间罐满了整个房间……，原来是夜里巡更的老王头回来了，只见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房门重新关上。见我冻得瑟瑟发抖，气得脾气非常火爆的他还顺口骂了一句：

“妈的！这是什么鬼天气，都快进五月了还下这么大的雪！”

经冷风一激，本来就毫无睡意的我一下变得更精神了。随后便披衣坐起和老王头扯起“闲篇儿”来……，据老王头说，他活了60岁从来没见过快进5月了还下这么大的雪，这年头实在是太“邪性”了。

没用多大会儿功夫，老王头就用烧旺的火炉恢复了室内的温度。于是我俩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唠着“闲嗑儿”，不知不觉的就到了零晨4点。直到这时，我才心神不宁地重又钻回被窝勉强眯了2个多小时。

第二天早晨7点，当我推开房门一看，“嚯”天地一片银白……，地面平均落雪厚达一尺，个别旮旯壕沟雪厚竟达一米深。那可是阳春四月天百年不遇的一场大雪呀！听“老庄稼把式”说，那场雪既是“灾”也是“财”。说它是“灾”，是因为将有不少牲畜会成群地倒在圈舍里；说它是“财”，是由于它会缓解北大荒“十年九旱”的墒情，对春耕生产有利。

这场突降大雪，不仅严重影响了百姓正常生活，而且也阻断了供电、通讯及人车通行，使学校只能被迫给全体师生放假一天。

当上午8点我蹚着厚厚的积雪去中学食堂吃罢早餐后，我便主动配合老王头开始清理打通从中学大门到第一栋学校大红房办公室的人行通道，接着又把文理两个教研室取暖的铁炉点着了。待学校领导和其他老师陆续来到学校时，大伙对我的所做所为都给予了赞赏。看到我的付出换来了同事们的满心喜悦，我的内心也自然有了一种美美的感受。

5月1日上午9点，当我正在班里给学生范读冰心《小橘灯》课文时，王文斌老师突然推开教室的门朝我喊了一声：“陈老师，有你一份江城来的电报！”

听到文斌老师这声嘁，我就知道肯定是关于淑峰姐的噩讯。原来是4月30日早晨8点老六久章从江城给我拍来的电报，上边赫然写着“姐病危速归”5个字。就在我接过电报那一刻，我的眼泪也顿时滚落下来……，随后便飞身跑去校长室请了假，然后回到门卫室背上挎包就徒步踏雪朝30华里外的树北小火车站奔去了……

还好，我总算气喘吁吁，一身热汗地在中午12点前赶到了树北小火车站，坐上了去往坦途镇的小火车。此时，我为自己在碰到百年一遇的大雪天还能返回江城送姐姐最后一程深感庆幸。

小火车在一望无际的皑皑雪原上不快不慢地行进着。车上乘客很多，有很多人都无座可坐。主要原因是其它各线的长途客车停运，才把一些有急事必须出行的人都憋到这条线上来坐小火车了。

当晚8点，我在坦途火车站乘上了从加格达奇开往沈阳的那列“绿皮慢”。跟14年前一样，外加这场天降大雪的影响，出行乘这列火车的人简直是太多了。在两节车厢的衔接处和车厢过道以及车座下边到处都是人。我的点还算“挺高”，在两节车厢结合部位靠在了某个小贩放置的一个不怕压的行李包上，既能蹲又能靠，要比站在过道上的那些人舒服多了……

很早就听长辈人说，当至亲之人要离别人世的时候，都会通过“脑电波”为最亲的人传导“心灵感应”。当我在火车上一想到这个问题时，4月29日子夜发生的那些“怪异”的情况总觉得那是姐姐在冥冥中向我传递着什么“信号”。特别是大雪夜门卫室“风门”的神奇一开和一阵“阴风”瞬间灌满屋内绝对是一件令人百思不解的“怪事”。若用唯心论的观点加以解释，那就是姐姐在向我作最后的人生告别，而表达的话语无疑在说：我的好弟弟，姐姐要走了！让你我来世再做姐弟吧……

我的淑峰姐是一位容貌靓丽，性情温婉，聪慧知性，才华出众的女孩。她美在一对“酒窝”让见过她的男孩没有不喜欢她的；她的才华则突出体现在她写有一手让人刮目相看“好字”和文章上；做为女儿她是知母懂母孝母的“小棉袄”；做为家中长姐她是4个手足兄弟的“守护神”。尤其当生父1965年一病暴亡后她象母亲一样把全部的爱都给了自己的4个弟弟，配合母亲走过了那段经常以泪洗面的辛酸岁月……

淑峰姐对她的4个弟弟是不搞亲疏有别，厚此薄彼那一套的。至于她为其他3个弟弟做过什么我的确知之不多，但她对我却做过3件让我至今都感动不已的“小事”：

其一是，不厌其烦地给我晾晒“尿湿被”。我在家中4兄弟中是唯独一个患有“夜尿病”的。说出来不怕人们笑话，我“尿炕”尿得简直是“太瘮”了。可以说从童年一直尿到青年（23岁），而且是一年360天至少得尿180天。尿得家里的哥兄弟晚上都不愿挨我睡觉。

在生父活着时，湿尿被自然都是老妈给我“晾晒”，可是自打生父去世母亲把精力都用到打工赚钱后，给我晾晒“尿湿被”的差事自然就落到了姐姐的肩上。在我的记忆中这件事姐姐整整干了4年，而且从来没骂过我一句，一直是不厌其烦地给我收晾着骚气熏人的“尿湿被”。让我在那一时期晚上睡觉可真是少遭了不少罪。

其二是，每到家里杀鸡时姐姐总会把“鸡心眼”挑给我吃。在我家4兄弟中，每逢年节分食糖块、饼干我都能跟兄弟们做到有谦有让。有的时候其他兄弟吃得快，见我还没吃完便会管我来要，每到这时我都会绝不抠擞地把自己没吃完的糖块啥的分给兄弟们吃。当多次看到这种情形后，姐姐却认定这是我心智不全的表现，所以每到家里“杀鸡”吃时，姐姐总会把“鸡心眼”挑到我的碗里，这似乎都成了我的“专利”。

其三是，背着魁竺姐夫让我穿上了今生第一双“新皮鞋”。当我们全家人1980年10月从镇赉返归故乡江城市的时候，我因当时在农场参加工作，按当时国家政策是不允许回城的。为此，母亲和姐姐二人在感情上都觉得对不住我。所以便总想着多为我做点啥，否则就总觉得对我有什么亏欠似的。1981年春节，姐姐见我都当了老师了却还穿着一双老旧的反毛棉皮鞋与身份很不相称，于是跟母亲核计要借我寒假回家过年“扎咕”我一下。为此，姐姐背着姐夫在每月只挣42元的工资中硬是挤出16元给我卖了一双“欧版黑皮鞋”，那是我今生所穿第一双新皮鞋，美得我简直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与此同时，母亲还花钱给我做了一件半大黄烫绒上衣、一条蓝筒裤并买了一条“肉桂色”的围脖，一下把我打扮成了一个溜光水滑的“小帅哥”。春节过后，当我身着这身穿戴再返镇赉农场时，我俨然成了一个让很多女孩过目难忘的“美男子”……

就这样一边回想着往事，一边偷偷流着伤感的泪，火车终在5月2日零晨5点到达了四平火车站，于是我随着人流连站台都没出便倒乘另一列开往哈尔滨的快车赶往长春去了。这班车的档次要比刚坐的那班“绿皮慢”好多了，车上人人有座。所以上了这班车我的困意也来了，一觉就睡到了长春。接着也没出站台就倒车直奔江城而去。

当列车越接近故乡的时候，我的心就越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向了姐姐的身边……，此时我最耽心的是怕无缘见姐姐最后一面和送姐姐最后一程……

约在上午8点10分，在我望穿双眼的热切期盼中，列车终于拉响一声长鸣，缓缓驶进了江城站。待火车一停，我便第一个冲出车厢快速地朝出站口奔去，随后又上了一辆出租车飞也似地朝江南大长屯姐姐家一路狂奔而去……

正如我之所料，当我赶到姐姐家时，里外房门都是“锁头把门”，直到邻居老武太太出来一脸忧戚地告诉我说：“孩子，你姐姐走了！这年月好人不长寿哟！”

听了老人家发出的感慨，我“哇”地一声哭起来，转身便又上了还等在胡同口的出租车又快速地朝江南火化场奔去……，当出租车转上江南建华东山火化场的半路时，一支送殡的车队正好从山上下来，我第一眼就认出了站在送殡头车车栏边上的贵章哥和老六久章。于是叫停出租车，随手给司机扔了30块钱就下车拦住了正在行进的送殡车队。

魁竺姐夫见拦车的人是我，随后手捧骨灰盒泪流满面地下车哽咽地跟我说了一句：“孝…孝章啊，你…你姐走了……”

我一把接过骨灰盒，改开红布往地上一铺，也不忌讳什么跑光不跑光之说了，三下五除二就解开盛装骨灰布袋，手捧余温尚在的骨灰便“哇哇”地痛哭起来……，成串的泪珠纷纷滴落在骨灰之中……，那一刻我觉得我抱着的是姐姐的身体而根本就不是骨灰……，2分钟过后，魁竺姐夫的战友碳素厂老庞和拖拉机配件厂的好友陈玉生二人把我从地上扶起，然后重新盖好骨灰盒上车……，接着送殡车队便直奔魁竺姐夫选在欢喜远达郊区的一处“金氏墓地”给姐姐行落葬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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