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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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第1页）

史画颐握起酒杯，抿唇微笑，小小地呷了一口：&ldo;谢公子的盛情款待。&rdo;她转了转头，略微有些不满，&ldo;如今你我都是江湖儿女江湖客，谈什么京城闺秀？&rdo;

她说这话的时候，天边恰有一缕浮云如烟，散聚不定。史画颐感觉到湛碧色的芳香液体流入肺腑，满足地吸了口气，指着窗外：&ldo;公子，于我来说，这段大家闺秀的事，便如天边浮云前身，休要再提。&rdo;

对面那公子默了一默，也不知是赞许还是嘲讽：&ldo;史姑娘倒是看得开‐‐甘愿抛弃相府中锦衣玉食，而随撷霜君颠簸流离，去找一个来路不明的友人。&rdo;

史画颐听他的语气，心中不由得浮起一丝异感‐‐这个人明明声称是小昙的朋友，怎么却用这种语气说话？她待要询问，对方却轻轻易易地把话头转了过去，淡淡：&ldo;单论这一点，我还是很佩服史姑娘的。&rdo;

史画颐觉得他似乎话里有话，不知道如何接口，一时间，两人便都陷入了沉默。而送菜的店小二为这种奇怪的氛围所慑，竟也不敢开口叨扰他们，而是无声无息地放好菜肴，蹑足屏息退了下去。

&ldo;这个菌菇是涉山特产，我在书上见过的，倒是很美味。&rdo;史画颐夹了一筷，微微一笑，不着痕迹地打破沉寂。

对面公子略略点头，手抚前襟，温文尔雅地一勺一勺吃起来，吃相极是斯文有礼。

史画颐自幼在相府中便被教导，用餐不语，她这时便也慢悠悠地吃着，一边留神观察对面人‐‐虽然点了满桌的佳肴珍馐，那公子却只动了几味野蔬，桌上的那盆流油的烤鸡，他更是碰都未碰。

&ldo;听说史姑娘聪慧机敏，善于识人，之前又见过清风朗月的药医谷主林青释，不知我比起他来，如何？&rdo;那公子见她已经吃好，放下筷子，颇有兴致地问。

史画颐被他一夸，有几分不好意思，双颊晕染开一抹绯色：&ldo;嗯，让我想想。&rdo;

她凝神分析道：&ldo;你们两位的容貌气质略略有点相似，不过说实话，公子的外貌太脆弱了些，好像烟云一样一碰就会消散，而林谷主虽然身体孱弱，站在那里，却如气韵高华的美玉，或是未曾出鞘的无锋剑，让人觉得可亲又可佩。&rdo;

她双手紧握在一起，沉吟：&ldo;林谷主成名的时候我还不认得他，不过，我认为，林谷主已然心如止水，无念无想，便如云端悬月，极难被拉入凡尘，相较之下，本应该上窥天道、下合八荒的平逢山神官，却仍有千丝万缕情丝无法割舍。&rdo;

&ldo;而公子&rdo;，史画颐话音一顿，在思考着如何措辞，曼声，&ldo;我与公子也不过萍水初逢，只是隐约感觉，公子的心里是戴着面具的，又心智坚毅，极难看出情绪波动，只是……&rdo;

&ldo;你但说无妨。&rdo;那公子见她欲言又止，来了兴趣，扬起眉催促道。

&ldo;那我就直说了&rdo;，史画颐敲敲桌子，&ldo;公子似乎心思很重，为一件事，或者是一个人，与林谷主在这一重心境上可以说是迥然不同。&rdo;

对面那公子微微低头，半边脸容笼罩在四野的暮色里，神色也让人看不真切。

他久久没有说话，史画颐不禁心头惴惴，试探着低声道：&ldo;公子，罢了，你就当我没说。&rdo;

&ldo;你说得很对。&rdo;那公子忽然微微地笑起来，两道云烟似的淡眉仿佛袅袅雾气聚拢又散开，他喝了一口酒，握着酒杯的手指苍白而无力，昭示着他根本不会武功。

史画颐一直凝神观察着他，不觉一惊‐‐这人好生妖异！明明不会武功，身上的气势却不曾比那些武学高手少半分。或许这也是小昙选择这个人过来传讯的原因。

‐‐昨日半夜，史画颐心中忐忑不安，披衣坐起，当窗而立。此前，她依稀听到楼上小昙的房间里有响动，后来却阒寂无声了。她不愿打扰对方安眠，是以虽然心下有难言的恐慌，却仍旧坐在那里，捱到天亮。

正是天色欲曙时分，这个公子披星戴月而来，一身烟云，如洛水早晨升腾而起的雾气。他说，撷霜君在外面追踪陆栖淮而去，暂时不回来，生怕她等，便让自己回来传讯。

史画颐一开始将信将疑，然而对方准确无误地讲出了她的身份，又拿了小昙束发的鹅黄缎带作为凭证，她便也相信了，随着这位公子沿路返回，在涉山中不眠不休地寻找了二三日，仍然无果。她心中愤懑不安，不知道小昙是遇到凶险事、还是已经回避她先行离去。

在苦寻无果后，考虑到这位公子不会武功，这么长时间滴水未进，恐怕气力不殆，他们便先离开涉山，在山脚下这一处小酒馆歇脚用膳。

这位公子究竟是何等人物？这种家学渊源和华贵气质，竟完全不输给她。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对面公子抿了口酒，笑笑：&ldo;我还没告诉姑娘我的名字吧？我姓苏。&rdo;

史画颐心中陡然一冷，她对这个姓实在没什么好感，那位十恶不赦的苏晏害她师门尽灭、家破人亡。她微微震颤中，听到那人如是又补充道：&ldo;我名字是&lso;玉温&rso;二字‐‐山似玉，玉如君，相看一笑温。&rdo;

&ldo;妙啊，好名字！&rdo;史画颐不禁击节赞叹，心头层层重云尽去，&ldo;只是公子这个姓实在是有点……有位让世人发指的大恶人也姓苏！&rdo;

&ldo;苏晏？&rdo;苏玉温双眉之间掠过一丝阴霾，似乎也为此而悲愤，&ldo;他一身恶骨，背负满城人性命，真是合该下地狱。&rdo;

奇怪的是，虽然说着如此恶毒的话，他仍旧是吐字轻柔而细微，让人心折。

史画颐点头同意，不愿再谈这个揭自己伤口的话题，将目光移向横亘在他手边的折扇。扇面是柔软的冰蓝色，居然是至宝天孙锦制成的，上面画着一副踏雪寻梅图，起承转合间衣带当风，淋漓若飞，等等，这是……

&ldo;这是小昙从前的画作！&rdo;史画颐又惊又喜，紧盯着折扇，&ldo;苏公子，我能拿来看看吗？&rdo;

苏玉温颔首应了，递过来的时候，指尖恰好略微拂过她手腕，他的手指并不凉，拂过的地方却有冷泉浇下的清凉触感，不知是何缘故。史画颐定了定神，展开扇面，手指小心地触摸着缎面，细细观赏。

正在此时，楼下忽然一阵喧闹，人声鼎沸，宛如一滴油倒进了沸水。在那一刻，她看见苏玉温忽然微微变了脸色，挑眉，露出饶有兴致的模样：&ldo;我听到了脚步声和木偶相撞的声音，木偶戏大师要来了，史姑娘，去看看吗？&rdo;

史画颐也侧耳听了一听，却什么也没有听到，怪异道：&ldo;苏公子，你虽然不会武功，听力可真好！下面太吵了，我什么也听不清。&rdo;

苏玉温似乎微微语塞，目光一闪，淡淡：&ldo;我自小视力不佳，所以听力自然会分外好些，还望姑娘不要在意。&rdo;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史画颐看见他耳中有漆黑的光一闪而过。她没在意，只是歉然道：&ldo;原来是这样。抱歉了，苏公子。&rdo;她微微往前探出身，看着下面布置好的四方戏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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