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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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第1页）

&ldo;那是我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以&lso;周二公子&rso;这个身份存在的你‐‐亭台曲栏间，你一身青衣也似池中碧叶点点，弯腰在池边，掬水俯掷下一颗一颗的莲子。&rdo;

&ldo;我那时候去周家一心想见你，看到你当然很高兴，就跑过去想要和你一起重莲花。&rdo;

&ldo;你没有用铲子挖土，而是半跪在水边，顾不得衣衫湿漉漉的，俯身在岸边刨下一个一个小坑。看得出来，你先前也没有干过这些活计，种了几颗莲子，忽然觉得不对，你发现池边不大能沾到水，并不适合种莲子！&rdo;

&ldo;那一天，在我的央求下，你划着船带我来到了池中央，我看见你轻功绝妙，轻飘飘跃上了荷叶尖，点足踩在青翠的叶子上，好像没有重量一样凌空而立，一阵风就能吹走。&rdo;

&ldo;我那时候一个人留在船里，又是担忧又是害怕，随手掏一把莲子扔出去，你捞住了，借力一跃，在一片青青的荷叶间曼妙飞旋，说个不甚恰当的比方，可真像凌波而来的仙子。&rdo;

&ldo;我们将荷花种满了池塘，我记得有且仅有一颗，在停船的附近，是你同我一起种的，我偷偷在一旁已经长好的荷叶上作了标记，预备着以后来这里看。

&ldo;我和你拉了勾，说是来年一起看堂前荷花。你说雨里听荷才有意思，我们便约定，在第二年的下雨天，我来到你家听雨、赏荷。&rdo;

&ldo;第二年荷花盛开的时候，你已经离开京城，去和你的三位朋友一道，斩妖除灵，你大概早就忘了和我的这个小小约定，确实，这个比起隐族入侵的大事，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rdo;

&ldo;但是，小昙，你知道吗‐‐那一朵荷花是并蒂莲，满堂三千朵，唯有那一朵花开并蒂。&rdo;

那一日，在京城的华清池前，沈竹晞震惊地听着史画颐讲述着这个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他，他却觉得全然陌生。时隔这么久，史画颐依旧能清晰地描述出当时的画面，可见那一幕已在她心底重温许多年。

当时，他无言以对，怔怔地看着面前女子展露出与年龄殊不相称的哀婉悲伤，忽然觉得有一刹的动摇‐‐他当时便想把史画颐劝回去，不要再与他同行，更加深陷。

&ldo;所以你那时候为什么没把她劝回去？&rdo;陆栖淮忽然问。

沈竹晞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经意间把话说了出来，不禁失笑，语气却微微有些涩然，摇头：&ldo;不忍心‐‐虽然，我，我是不喜欢她的。&rdo;他一句话说得声音轻微，却并无半点犹豫。

陆栖淮闻言，似乎松了口气，坐回去，自然而然地换了个话题：&ldo;既然如此，我们不妨顺着洛水而下，到最下游去做一件事。&rdo;

沈竹晞点点头，正要问他去做什么，忽然看见陆栖淮抬头仰望着天穹，冷然的声音截断他的话，微微带着疑问：&ldo;这一夜怎么长得望不到头。&rdo;

他用一种如同咏叹的语调喃喃，&ldo;长夜未尽，薤露未凝，何方天光，一熹不明。&rdo;

陆栖淮握着竹笛敲打掌心，如同应和着念出的曲调，低吟：&ldo;破春冰，镜折城，越人歌，听老荷。一醉一逃禅，病睡黄叶山。沧浪水，共一酹，能役鬼，闻蝶蜕。枕上来河岳，纸边拟风雨，往来万境，星斗泠泠……&rdo;

流萤在他掌心萦绕着一出一没，而顶上的星光熠耀，每一颗倏然升起或滑落的，都像是承接婉转的音节。

沈竹晞不知道他念的是来自哪里的诗歌，只觉得太过沉郁悲凉，心下微微一震。陆栖淮此刻明明就坐在他对面，他却并未感觉到如平日的肝胆相照，此刻，对方的心境似乎埋藏在那个离他很远的世界里。

&ldo;想点达观的&rdo;，他忍不住说，随口拈了四句，&ldo;一音山水苍苍，一音天下汤汤，笛边半生了了，人间万事茫茫。&rdo;

&ldo;这哪里达观了，分明是苦海阎浮不得回身的你我，最真实的写照。&rdo;陆栖淮摇摇头，竖指阻住沈竹晞挑眉的辩解，淡淡，&ldo;朝微，你不觉得，这一夜如此之长，很奇怪吗？&rdo;

沈竹晞收拾心情，经他这么一提点，也想起来，惊呼道：&ldo;对啊，这一夜似乎有近二十个时辰！&rdo;他离开客栈已是半夜，后来与僵尸一番鏖战，又进墓遇见邪祟，再然后他解毒乘舟而下，这一番折腾，少说也得有十多个时辰，加上半夜以前的六个时辰，便快要近一整日！

陆栖淮拧眉站起，神色陡然凝肃下来：&ldo;我先前没注意‐‐朝微，你可有听到流水声吗？&rdo;

沈竹晞茫然摇头，陡然闪过一个念头，失声道：&ldo;我们被困进了结界？&rdo;

&ldo;怎么有这样厉害的结界，无声无息地把我们纳了进去，甚至一直没有反应？这个境界得有多大啊！&rdo;沈竹晞忍不住惊呼。

&ldo;稍安勿躁。&rdo;陆栖淮安慰地捏捏他的手，而后站起，背脊笔直如剑，衣袂陡然鼓荡而起，他凝神细察，一寸一寸地探过去，想要找出结界的微弱之处。

找到了！他如惊电般掠出，祝东风陡然切开了眼前浓厚到看不到头的黑夜！

&ldo;天呐，是他们两人？&rdo;

结界被破开之后，灿灿的天光笼罩了四野，沈竹晞拔足一跃上岸，谨慎地横刀在胸，蹙眉盯着左前方的那两道身影。

有两个人在河岸边互相支撑着站在一起，准确一点说，那并不是两个人，而是一个幻影和一具尸体，互相倚靠，是一对兄弟，似乎棠棣情深的样子。

然而，沈竹晞却清晰地认出来，那便是墓道里的幻影和那半具尸体！身体和头颅已经完全拼合起来，静立在那里，因为没能紧密贴合，那头颅像是用一根针高高挑在脖子上，看起来甚是可怖。两张脸一并对着他们，沈竹晞微微侧过身，便能看到幻影的手臂凝成实体的剑，横在心口，欲斩不斩。

&ldo;陆澜，是它们困住我们的吗？它们要做什么？&rdo;沈竹晞凑过去，压低声音，&ldo;我感觉这两个&lso;人&rso;牵扯到什么要紧的事，最好能审问个清楚。&rdo;

陆栖淮抬手作出噤声的手势，无声无息地点足掠去，对面两双黑洞洞的眼瞳没有焦距地定在他身上。他提剑的手一顿，忽然毫无预兆地直砍而下！

这一剑无比凌厉，沈竹晞顿时有些焦急，生怕他一击将对方格杀当场，不能再留下问话的机会。他俯身摘了一把草叶，扣紧，抖直挥出，洒然如铿锵短刃，一半向着尸体的周身大穴，另有几片却铿然弹在祝东风上，压抑住那如匹练长虹的剑招。

然而，他的眼瞳忽然睁大了‐‐那尸体面对着来势汹汹的一剑竟浑然不惧，僵直手臂拆下一旁的剑刃，拔剑如风旋转，长剑如同一道流光，唰地掠来，直刺陆栖淮右路。那尸体四肢僵直，可是运剑却丝毫不见滞涩，想必生前是一位剑道高手，如今虽然死去，那些剑术法门却已经在骨髓里成为一种烙印般的记忆。

怎么会？这样的剑术，即便是他，也不能稳胜！沈竹晞瞥见他肩头的两个洞孔，心念电转，陡然明白这尸体是谁，惊叫：&ldo;药人，你是纪长渊！这是忘痴剑！&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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