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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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第1页）

第23章

他就那么定定地盯着，短暂的恍惚之后，卫绾仍然立在那道廊庑下，雪白的衣袂，如墨的长发，殷红的唇，以及因为局促和微微的紧张，垂于袖摆下轻轻战栗的双手，纤毫分明地撞入了眼中。夏殊则心中一凛，忽然意识过来，这并不是幻觉。

卫绾深深吸气，她走下了台阶。

夏日油绿的浓叶，踩着并没有干燥的秋叶崩断的脆响，她袭了一身槐香，到近前时，也没有行礼，而是垂目，忍了顷刻，才说道：&ldo;殿下，我有事同你说。&rdo;

夏殊则唯一的担忧竟是怕自己不自觉泄露了什么，他垂下眸，拈起了一颗棋子，&ldo;你说。&rdo;

卫绾难以开口，顿了半晌。

夏殊则忽道：&ldo;高胪带你来的？&rdo;

卫绾一怔，知道以太子殿下的聪慧，必是隐瞒不过的，便老实地承认了，&ldo;确实如此，但是我自己想来，因，心有疑虑，盼殿下解惑。&rdo;

太子殿下也不说话，不怒而自威，气势迫人，卫绾昨夜一宿难眠，又打了半日腹稿，但在对着满脸写着生人勿近，犹如一块冷冰似的太子时，又实在是不敢说出口。

夏殊则澹澹说道：&ldo;他说了甚么，你不必介怀。孤没让你做甚么，你按兵不动就是，孤答应了退婚，便不会食言。&rdo;

卫绾凝视着棋局，已成死结，她一时也没破解之法，拈着棋子的太子殿下似乎也一时不知该往何处落子。卫绾也不知道怎么了，想着豁出去了，拘谨抑或放肆都没甚么，她大胆地坐到了太子对面。

随着她的落座，夏殊则鬓边的一绺垂落的发被风惊动了，他的眉眼略垂，掩饰住了那分不自然。

但他果然没有出声喝斥自己的肆意妄为，卫绾更放心了一些。

她想到，太子殿下果然聪敏，她来了还没有多久，他便已猜到既是高胪带她来的，那么在这之前高胪对她必定有所请求，他猜得也不错，高胪是曾请求她协助太子退婚，让卫家主动退了婚事，以免太子为难。

只是她却不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来的。

&ldo;殿下，倘若我不想退婚，你还是不是执意要退？&rdo;

她似乎能感到，那拈着棋子，比棋子还要白的手僵住了，短暂不安的颤抖之后，为了掩饰异样，他拿了下来，安静地搁在了桌上，不经意碰了手边瓷盏里的热茶，烫得皮肉生疼，却一直任由那盏热茶灼着手背。

他的眼睑低垂，纤长而浓密的睫羽，也在微微战栗。

卫绾又咬了下唇，说道：&ldo;那日殿下说我不堪配你，我听了心中实在难过，殿下不要说这样的话了，你纵然是不喜欢我，也请换个理由吧。&rdo;

&ldo;我虽庶女出身，但我母亲周氏当年是被卫司马以正妻之礼娶入家门的，何况，我心上并没有什么人。&rdo;

&ldo;至于做妾，卫绾不才，宁为小吏妻，不做太子妾。&rdo;

夏殊则仿佛终觉烫手，卫绾见他不着痕迹地将茶盏推出少许，手背已被烫得鲜红，心乱如麻之时，却又不合时宜地想到，其实太子殿下比她紧张多了，他所有的镇定和冷淡不过是徒有其表。齐王殿下在他那面那样骄纵，却也从没见他发过脾气，太子殿下其实……应当不是传闻中那种人。

他嗓音低沉：&ldo;是么。你嫁给小吏也罢，与孤有甚么干系。&rdo;

卫绾皱了眉，沉默了须臾之后，想到自己背水一战，回去尚要面临薛氏的责骂，想到来时千蕤姑娘对她的口吻不善，此时退去，功败垂成不说，实在令人不甘。

&ldo;但眼下有这么一个机会，&rdo;卫绾说道，&ldo;我是个爱慕虚荣的女子，有做太子殿下正妻的机会，怎么肯轻易放过？河西之行时，路上殿下问我可愿悔婚，我答应了，只因当时畏惧殿下，仓促应许，其实自己心中也没有想好，待我反悔，殿下又说了那么令人难过的话。&rdo;

她的语气已不自觉地含了委屈，&ldo;殿下，其实你知道没甚么不伤及我颜面的退婚的法子，反正你退了婚，将来也没有人敢娶我了。试想太子殿下不要的女人，天下谁人敢接？&rdo;

&ldo;孤没有不‐‐&rdo;他忽然滞住，微微懊恼地皱了眉。

卫绾一笑，从他掌心里将那枚白子取出来，食指不经意轻挠了下他的掌心，太子殿下藏在两鬓墨发下的耳尖被挠得冒出了粉红，只是轻轻一哼，脸色仍是冷淡的。

卫绾将白子压在了角落，&ldo;我们走投无路的时候，不要只想着逃避，也许换个活法，会发觉其实人生也可以另是一般天地。&rdo;她取了三颗黑子出来，反诘道：&ldo;不对么？&rdo;

她又是一笑，&ldo;我啊，棋力也不精，我阿兄常常嫌弃我，不过我观殿下这局棋，棋力像是和我不分伯仲的模样，卫绾大言不惭，敢请太子殿下与我手谈一局，如我胜了，殿下应我一个条件好不好？&rdo;

夏殊则不着痕迹地将另一手压在了被烫伤的手背伤口上，语调沉闷：&ldo;若你输了呢？&rdo;

卫绾道：&ldo;凭君如何。&rdo;

她望着他，神色肃然，但藏不住眉眼鼻唇之间的风流妩媚。

太子殿下面沉如水，他能藏住的马脚，他一概藏得不露风声，唯独耳朵尖上的晕红，真是泄露天机。卫绾看破不揭穿，微微眯了双目，携了丝盈盈嫣然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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