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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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1页）

茶馆驳落的铁皮门也许怕风雨入侵而紧闭，里面却传出不安份博彩声，骂娘声，还有忧怨委婉的戏曲声，这一切又引起初来乍到老儿注意。

铁皮门开了，满屋的乌烟瘴气，茶客和赌徒们围成一圈圈，各投其好，有搓麻将、掷骰子的，游胡牌的，开白心宝的，还有唱戏、耍猴的，把拥有三进二井的偌大厅堂闹得个哄动沸翻。

老儿原是江湖过客，喜欢热闹，于是进了茶馆，见座无虚席，唯中堂显眼处还有一张八仙桌空着，拣了上首坐了。卸下马褡，候了多时竟无人上茶，就大声喊道：&ldo;沏茶来！&rdo;

&ldo;客官稍等，茶来也！&rdo;应声落处，从西厢房里跑出茶博士姜丁，蓝衣白短裙，戴着毡帽，有两撇小胡子，因而显得干练而勤快，他打量一眼老儿，就是不肯放下茶具：&ldo;请先生大驾移开，此乃二爷专座，小的不敢放肆卖座。&rdo;

老儿捋着银须问：&ldo;他是店家？&rdo;&ldo;不是！&rdo;&ldo;此座他已预订？&rdo;&ldo;也不是！&rdo;&ldo;既然如此，你就泡茶！&rdo;老儿把茶资递过去：&ldo;只有先来后到之分，没有权位高低之别，贵店怎可薄此厚彼？&rdo;

茶博士用掌挡口风附耳：&ldo;客官小心了，这二爷叫姜维彪，绰号猛理狗，原是保代副姜维虎的胞弟，拳脚厉害，交际极广，人称&ldo;通天霸二地保&rdo;，只要逃进茶馆，连朝廷钦犯，公人都不敢进来抓的。你单喝口茶也罢，如参赌，卖唱都要抽头的。连店主姜顺每月都要缴纳十两&ldo;保驾金。&rdo;

&ldo;既如此，老朽倒要会会他！&rdo;

茶博士给他泡了茶，把钱退还他：&ldo;这钱我是不敢收的，要是二爷来，求你移移大驾，就是我的大恩人了！&rdo;

&ldo;不妨事！&rdo;老儿掀开银须，呷了口热茶，专候这位先声夺人的&ldo;好汉&rdo;。

前厅人流涌动，一位彪形大汉从人们让开的通道上大摇大摆地进来。他头顶盘着发结，身穿长衫，手持白折扇，见主位被占，心里窝了火，暗骂道：&ldo;好大的狗胆，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rdo;但他仔细打量老儿清风道骨，正襟危坐，炯炯目光透出威严，倒也不敢发作，只得屈居打横，于是令人疑窦横生的老头更引起满堂的注目：&ldo;他们莫非同道？&rdo;

乖觉的茶博士忙点头哈腰替两位斟茶：&ldo;老先生请用茶，二爷请！&rdo;

&ldo;罢了！&rdo;二爷大手一挥，茶博士唯唯诺诺地退了下来。茶博士态度微妙的转变更引起人们的猜疑：&ldo;连&lso;二地保&rso;都让他三分，可见来头不小！&rdo;

秋获后的村民家里多少有点剩粮可供消遣，何况细雨连绵，自然纷纷拥到酒肆茶馆寻欢作乐，《姜顺茶馆》地处十字街口闹市，人气最旺，人们惯进惯出，日当正午，先来的赌徒茶客因囊中渐次枯竭，怏怏离去，玩兴勃勃新客们又陆续进场，各处赌摊也先后更局。赢利丰盈的庄家们争先恐后地向二爷孝敬，还不住的向老头鞠躬示好。桌上那只古铜色的聚宝盆里铜钱在叮当声中不断增高。而不动声的二爷翘起二郎腿，对诸多的供奉都不屑一顾，那双突暴的牛眼掠过人头，注视着天井那边的妙龄歌女。她豆蔻年华，净白府绸紧裤，紫罗兰小锦袄，细腰粉颈，清纯秀丽，在瞎子父亲二胡伴奏下唱了越剧《楼台会》，嗓音甜美脆嫩，获得一阵阵喝彩。收场后携着父亲款款来到中堂，首先向老者鞠躬，尔后又向二爷道了万福。并把一大把铜钱丢进聚宝盆里，携着瞎父款款离去。

&ldo;站住！&rdo;二爷见她回身，逐用纸扇托起美丽的下巴：&ldo;好一朵出水芙蓉！二爷让你摆了半天场，丢下几个小子儿就想搪塞过去么？&rdo;

&ldo;二爷请自重！&rdo;姑娘用手拨开纸扇：&ldo;如今南疆赤地千里，饿殍遍野，豺狼横行，一般黎民衣不裹体，食不果腹，那有闲情余资买笑听唱的？我们虽蒙父老姐妹捧场，也仅养家糊口而已，如何拿得出个&lso;满意&rso;来孝敬你老人家？&rdo;

&ldo;好一张利牙巧嘴！&rdo;二爷望着井藻，优雅地摇着白折扇：&ldo;你不知道么？这阴阳街原是繁华富庶之地，人杰地灵，物流如潮。你那次摆场不是铜钱如雨。你瞒得住我，还能瞒得住我的耳目不成？没有我坐镇，你能挣钱？不缴保护费也行，但你必须陪爷睡上三夜，要不，你父女休想从这大门里出去！&rdo;

&ldo;二爷，你没听过&lso;士可杀而不可辱&rso;吗？我们也跑过三州六府，什么世面没见过？今儿路过借重宝地摆场卖唱也系可怜，袋里还留下吃饭住宿的钱也给你吧，权作买路钱！&rdo;说着一把扯下腰际的绣花袋，倒提一倾，叮叮当当滚下几十个铜元。

&ldo;只有这么一点？&rdo;

&ldo;没了！&rdo;

&ldo;不行，再不拿出来老子要搜身了！&rdo;二爷见瞧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连有的赌局都散了，跑过来凑夹哄，把整个中厅围得水泄不通。众人都为父女俩捏了把汗。二爷向来视村民为草芥，那里会把二个卖唱的放在眼里，而上座的老儿露出的一丝讥笑，却深深地剌痛了他，心想：&ldo;你敢小看我，我就要杀鸡给猴看！&rdo;他拉下长袍，旋成一束扔掉，露出密密麻麻的胸毛恶狠狠的对卖唱的小姑娘说：&ldo;我要当着大家的面，把你扒光！&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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