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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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第1页）

朱谨深沉默到此刻，终于道：&ldo;往事已矣，儿臣从前亦有不懂事执拗之处，皇帝不必萦怀在心，过去的，让它过去便是了。&rdo;

皇帝点着头：&ldo;你能说出这个话，可见是真的长大了。朕从前总想你把这别扭性子改改，你聪明远胜常人，可脾性之烈拧亦是难以回转，所以朕压着储君一事，不是不想立，是不敢立，只怕你这性子越大越不可收拾，作乱起来，殃及苍生。&rdo;

&ldo;可如今看，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便不改，也没有什么。一样米养百样人，天子也未必就要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似的英明神武，把该做的事做了，不辜负奉养你的天下万民，就够了。&rdo;

皇帝这个话是说得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朱谨深膝盖一弯，在床前跪下：&ldo;皇爷‐‐&rdo;

&ldo;你不怎么高兴。&rdo;皇帝笑着打量他，&ldo;因为朕叫沐家那个丫头片子回云南去？&rdo;

朱谨深照着金砖上磕了个头，他想说话，但这回是皇帝打断了他：&ldo;你不必再威胁朕，说你也宁愿到云南去。你应该知道，你无论为王为帝，她的身份都太高了，做不得藩王妃，更做不得皇后，你若一意孤行，满朝文武都不会答应。&rdo;

&ldo;婚姻之事，媒妁言，父母命，我不需要满朝文武答应。&rdo;朱谨深抬起头来，道，&ldo;只要皇爷允准，别的儿臣自可设法。&rdo;

&ldo;朕不能准。&rdo;皇帝摇了头，&ldo;你去云南之前，跟朕怎么说的？沐家那个丫头，笨得很，什么都听你的？&rdo;

朱谨深道：&ldo;是‐‐&rdo;

&ldo;你自我感觉可太良好了。&rdo;皇帝不客气地嘲了他一句，&ldo;沐元瑜东蛮牛一仗，打得何等险峻威风，中途折返去暹罗帮了沐显道，回军途中还捎带手压着东蛮牛残部追打出去几十里，这样的少年英将，跟在你后面时显不出来，一入江海便腾跃，你觉得人家笨，朕看你根本压不住她，你要同她在一起，往后这夫纲难说得很，后戚势大，影响深远，对帝家不是一件好事。&rdo;

朱谨深暂时说不出话来了，往京城的捷报是他亲手写的，字斟句酌，层层递进，把本就骄人的战绩更是渲染得八面生光，辉煌轰烈，不想到了皇帝这里，起到的却是这个效果。

皇帝不是不认可沐元瑜的能力，他天下至尊的高度，决定了他不会如腐儒般执着于男女之界限，事实摆到眼前，也不肯承认女子也有本事，可支撑家族，正因他认可，才会生后戚之忧。

他压着焦躁沉思了一会，忽然道：&ldo;臣工势大，对皇爷就是好事吗？&rdo;

皇帝扬了眉：&ldo;……嗯？&rdo;

&ldo;皇爷对锦衣卫并不上心，多有压制，也许甚至有裁撤之意，所以明知郝连英不能胜任，也暂时放任了他，没有费心换人。但皇爷既然不愿给予锦衣卫过大的权限，又为何还是犹豫保留了它，不效仿太祖，直接焚尽锦衣卫刑具，令锦衣卫都退至如大汉将军之境呢？&rdo;

大汉将军也属于锦衣卫里的一支，听上去比锦衣卫还威风，但实际上远不如锦衣卫声名显耀直至后世，因为这些威风的大汉将军们的职能简单来说就是一项：守大门的。

当然也负有保卫皇帝的重任，但锦衣卫所以凌驾于各卫之上，乃是因它独有的刑侦特权，没了这项权利，锦衣卫等于断去双臂。

&ldo;因为皇爷还需要有一股势力，对抗震慑群臣。&rdo;朱谨深冷静地自己答了，&ldo;明君不可以重后戚，不可以举内宦，最好是垂拱而治，听凭忠臣辅佐，便可成佳话了‐‐但是史上只有吕武，不见操莽吗？&rdo;

皇帝不想能逼出他这番话来，觉得有点意思，想了想，然后道：&ldo;你欲以后戚取代锦衣卫？&rdo;

&ldo;儿臣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试举一例而已。&rdo;朱谨深道，&ldo;皇爷一人，而群臣千万，总需找个帮手，谁能用，用谁便是了，为何还要受臣子所制，依着他们的意思用谁不用谁？外戚作过乱，他们因此排斥所有外戚，权臣犯过上，怎么不见他们罢黜自身？何其矫枉过正也，如此行事，不过是令皇爷变成真正的孤家寡人，只能依靠群臣罢了。&rdo;

皇帝皱了皱眉‐‐他这一想，是觉脑袋里又隐隐地泛起疼来，不得不放弃了，只笑了笑，道，&ldo;你有这么多心思，从前倒是都没有提过。&rdo;

&ldo;皇爷样样明白，本也不用我说。&rdo;

&ldo;少说这些，你说上这么一通，不就是想娶沐家那丫头吗？&rdo;皇帝不太舒服，便也没精力绕弯子了，直接道，&ldo;你说的那些道理，倒是并没有错，你去年才接触政务，现在就能悟出来，在朕意料之外。以后这一摊子事交给你，朕也更放心了。&rdo;

&ldo;看在你该清醒的还算清醒的份上，朕也退一步，沐家那丫头，先叫她回去，眼下朝廷多事，经不起你再闹这一出，日后如何，且再说吧‐‐对了，叫她回去，等京里太平了，就把孩子送来，你的骨血，总没有流落在外的道理。&rdo;

皇帝想着，又训了儿子两句：&ldo;你简直胡闹！先前给朕信里写的什么东西，朕的孙儿，凭甚姓什么沐？哪一日不惹朕生气，你是过不去。&rdo;

不肯留下娘，却要把人的孩子抢过来，朱谨深再也掩饰不住脸色了，直起身子硬邦邦地道：&ldo;用不着接过来，都回去就是了！&rdo;

皇帝听他话音不对：&ldo;‐‐什么都回去？&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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