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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开先的主营帐,三个人分宾主落座之后,或许是见到了营地内的整洁,商人贾仁开口用赞美做了开场白:“喔,罗将军,仅仅用了不足一个时辰,你的士兵竟然如此迅捷,布置的营地竟如此完备整洁!”
一旁的李德胜显然也并不是个只知道亲近赵宋的草包,作为一地的防御使,他同样具备该有的眼力,他顺着贾仁的话语评述道:“传言有时会误导人,但显然这次传言不曾欺吾,罗将军果如传言之中一样精于战略,单看这种营地布置,就知将军绝对善战之人,只是……恕吾冒昧,将军可否告知竖在营地边缘的树干作何之用?”
坐在主位上,罗开先打量了一下两位贸然来访的客人,说是有多么欢迎那绝对是假的,不过从计划回归东方开始,他对各种意外就有心理准备,眼前的事情显然也是其中一项。
面对两个人的话语,罗开先选择了无视贾仁的夸赞,而对李德胜的问询,他说道:“想必李将军知道用来攻城之抛车?那只是其中的一种,并非甚么稀奇物事。”
直接拒绝不礼貌,含糊其辞却没问题,对罗开先来说,玩心计这种事情并不需要太多的技巧,区别只在于想与不想,他可以告诉李德胜那些松树炮的用途,却不会告诉对方如何使用以及制造他们,因为他有信心守护自己的秘密,而且即便万一意外有不该知道它们的人得到了它,他也有信心弄出克制的办法或者新的武器——那对他这个武器专家来说如同喝水一般简单。
李德胜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顿时有些尴尬,自我解围道:“倒是李某孤陋寡闻,从未曾见过布置如此精妙的抛车,莫非传自西域?”
传自哪里却是不能说的了,罗开先并不搭言,只是催促卫兵送上清淡的奶酒和干果,以助聊兴。
作为商人的贾仁却要比李德胜圆滑多了,明显看出了罗开先不愿多谈的冷淡,遂打了个哈哈,开口说道:“鄙人曾与来自真腊还有大食商人有所往来,有见识广博者曾云,大食有巨制横臂抛车,需十六人始能推动,运作时配重物用以发力,抛射石球或泥球攻击,抛射距离几达千丈开外,用以攻城可说所向披靡,惜成败皆源于其体型庞大,每发一矢需时甚久,若被骑兵持火把冲击,则瞬息可废!”
他说的话虽有道听途说之嫌,但几项数据列举出来,还是让李德胜的脸色有些发白,直至说到易被被骑兵所克,银州防御使的脸色才稍微好过些。
罗开先对宋商贾仁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则并不吃惊——这时的宋人可不是闭关锁国的愚人王朝,他们的视野同样很开阔,一个大商人了解一些寻常人所不知道的事物再正常不过。不过他懒得纠正对方话语中的疏漏,而是拍了拍手掌,喝彩道:“果然是出自东方强国之大商家,如贾先生这般见识,在西域边陲小国可为国主之座上宾矣!”
“谬赞,谬赞!”贾仁拱拱手,自谦的说道:“实不敢当罗将军先生之称谓,还请将军称呼鄙人表字盛行即可,此番话语皆来自同业者之口,鄙人不过道听途说,在罗将军这样的方家面前,实是班门弄斧。”
这样的话题……如此无趣,虽然不善于交际,罗开先还是明白对方两个人都不过是在借助各种话题试探自己,委婉试探不是他的习惯,于是他决定依旧还是按照自己的方式来,“好吧,作为带兵之人,本将军喜欢开门见山,而非像官僚们一样饶舌。只是,不知盛行兄这样见识广博的商家为何会错过行期?”
“这……”贾仁顿时没了之前的从容,迟疑了好半天,他才开口说道:“将军既如此直言了当,鄙人自也不能心存欺瞒……鄙人停留银州近月,洽闻将军大婚,本想去灵州为将军贺喜,因时间仓促未能成行,故踟躇于此,近日正巧听闻将军路过银州……来得冒失,还望罗将军恕罪。”
俗话说,抬手不打笑脸人。听到这样的答复,寻常人自会缓和语气,但罗开先这样习惯冷脸的家伙可不会在乎那么多,“如此说来,盛行兄是为本将军特意守候于此,而非错了行期。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盛行兄是大商贾,本将军却是初来乍到,恐怕没有货品及钱财与盛行兄交易。”
“不不,尊敬的罗将军!”贾仁连连摆手否认,接着说道:“以物易物实乃最为寻常之商贾手段,将军,鄙人所为旨在为各地互通有无,期间价差所生之利益,不过为促进有无互通之动力。而将军所率之灵州,眼下虽未有产出,未来却极可能产出巨大。即便如今……据说灵州将军麾下牛马羊甚多,牛羊虽未得见,但这营地内之马匹,其神骏绝非凡品,若将军有意出售,鄙人愿出高价求购。”
“出售马匹?不,至少两年内不可能,一个战士会出卖自己手中的剑吗?不,绝然不会,除非那是他的战利品!”罗开先断然否定了对方的提议。
贾仁脸上的笑容不减,“确如将军所言,鄙人今日与将军交涉,两年,或者三年五年之后,彼时将军若要出售马匹,鄙人当可占得先机,将军以为然否?”
至此,罗开先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满脸堆着让人分不清真假笑容的家伙是个专业的商人,而且应该是个舍得投入的大商人,他或许还没有后世那些商场大佬狡诈,但却已是罗某人自离开开海伦之后所见商人中的佼佼者,一番言论下来,在罗某人心中,对这个不过四十许岁的家伙愈加重视了起来,甚至品评一下,这个贸然来访的商人在眼界上能与那个胖子皮货商索拉提诺克相媲美。
查探了对方的目的,顺带试探了下对方的为人,罗开先暂且消饵了排斥心理,坦然而直接的说道:“据本将所知,银州东南行不过百里即是绥州,再沿河穿山东行即是石州(宋之石州,今之山西吕梁离石区),石州以东皆为贵国之辖地,想必各处关隘亦有驻军管控,以盛行兄商队出行,人员必不会少于百数,想必足以应付野兽与盗贼,何须等候大队出行?”
“将军有所不知,银州至绥州,绥州东至石州,驻军乃至各地属衙顶多掌控人员稠密之地,对于期间山冈野地则束手无策……有山居野民或前朝旧属,他们或三五十成群,或纠结数百人,多者更有千人之众,窜行于山野之间,或掳掠边远之地,或打劫过往客商,待军剿之,则呼哨而散,使众军不知所从。”面对罗某人的问询,贾仁侃侃而谈。
罗开先的嘴角不屑地勾了勾,反问道:“据说宋有兵员愈百五十万,区区盗匪何不能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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