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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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朝（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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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朝

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听母亲说过：雪是很怕羞的，往往是在晚上悄悄地来临。待天明，家家户户门一打开，便异口同声地喊道：“下雪了！”或是：“好大的雪！”

年年都看见雪，年年都盼望雪——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的孩提时代是在江南农村度过的。江南也有雪——盖住了田野、村落，一切都是白茫茫的。这银白色的世界却真是孩子们的天堂——雪地上可以捉麻雀，还可以堆雪人，打雪仗，甚至可以打滚——孩子们是不怕冷的。

这也许是我爱雪的原因？

是的。可也不尽然。

长大了，我去当兵了，在浙江山区的行军路上，也碰到过鹅毛大雪，那喜孜孜的心情仍不减当年。哪怕雪花飘到脖颈上很快溶化了，往下淌，也不觉得冷。心里倒仿佛流过一条春天的小溪……

后来，我又到了北京——这是“燕山雪花大如席”的故乡，看雪的机会更多了。北海的雪景更是闻名的，我是每年雪后必定要去看一看，在结了冰的北海湖面上悠闲地信步一程，总觉得雪后的空气特别清新，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这时候，甚至很想在雪地上如孩子一般打一个滚……

雪呵，迷人的白雪！

现在，在我的眼前，又是一个北京冬天的雪朝。

雪花不知是什么时候落下的？肯定是在我的梦里——香甜的梦里，飘然而下（或许，正好是一个下雪的梦，是一个童年的梦）……它是在梦境里来临的，又组成了新的梦境。

世间谁有这样的伟力，在一夜间为大地更换衣装？

那是白色的、绢素的衣装。

红是热烈。

黄是高贵。

白是庄重。

庄重的白雪是从来也不会大事喧哗的。

它不会发出甜蜜蜜的许诺：我要来了，我将给你们温暖，我将要消灭一切害虫，我会带给你们幸福！

该来的时候，就来了——无声无息来了。

在茫茫辞海里，很难找得到描绘雪的声响的词汇。

雷雨之夜，那天上的闪电，那哗哗的雨声，会把小孩子吓得偎依在母亲怀抱里。

即便江南的雨季，始终是不大不小的雨滴，也伴随着那万古不变的，几乎是永恒的滴滴嗒嗒的雨声，叫农民们心烦意乱。

雪花落地的时候，谁也听不见声音。

哪怕落满了一身，也是极温柔地附和在衣服上——进屋前，一抖，便纷纷扬扬地飘走了。

它只是埋头于自己的使命——为裸露的大地盖上一层被子，为过冬的小苗穿上一身盔甲。

在无声无息中，在匆匆忙忙中，人们连雪花的形状也很难看个清楚——只说是六个角，呈菱形。

一朵、两朵的雪花，是会很快被化掉的。要来就来个雪阵，满天都是，飘飘洒洒；一到地上，就紧紧地互相依偎着，成了玉砌银装的一片。

你可以把它们捏成团。

你可以把它们堆成山。

你可以踩着它们走去。

但，谁也不能把它们分离开——一片、一片地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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