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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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运筹帷幄（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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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静看俞英泰忧心忡忡，本打算宽慰他几句。但仔细一想，俞英泰所言实在也不能说是杞人忧天，因而措辞未免更费思量，一时间也就无从开口了。

他的沉默俞英泰自然也注意到了。转念一想，刘文静此刻已非谋士，如今也是独当一面的将领，今日也不过临行之前循例告别，自己如此侃侃而谈，确实也是在给他出难题。何况种种处置方略，其实朝廷也不曾拿出一个完整筹划，看来也只有到了帝都才能知道各路大军下一步做何行动，所以即便现在筹谋如何详尽，将来也不见得能获得帝都君臣的允准。如此，俞英泰便也不要求刘文静做何反应，因而自顾自的说道：“倒是我糊涂了，要谈军情也不急着一时。博川将要远行，在两江多年也着实辛苦了，我略备了一点薄礼，此刻也不耽搁你了，请自去领了，准备进兵吧。”

既是如此说，刘文静自然领命而退。总督府的规制，他最清楚不过，俞英泰凡有应酬都设有专门的幕僚，刘文静找到府中管应酬的师爷，不料这师爷道：“大人并未有吩咐。”刘文静尚在疑惑之间，正欲走时，那师爷方才恍然大悟一般：“哦，刘将军恕罪，大人是有交代，不过不在鄙处，大人吩咐，如果刘将军来问，请去找纪师爷。”

这纪师爷刘文静倒也认得，但他在府中一向管的都是军务，怎么谈得到给自己准备礼物。

待刘文静找到这纪师爷，纪师爷却是一副等候已久的模样。彼此也是旧识，纪师爷办事一贯又是痛快得很，所以还不等刘文静开口，先道：“刘将军，奉总督大人军令，调中军一营归大人节制，另备军械、甲胄、粮饷等今日一并交接。”

所谓中军，乃是俞英泰所直属的部队，与这数月来临时征召的不同，中军帅帐之下，都是当年跟随俞英泰征战的旧部，十数年间从未卸甲。俞英泰见过刘文静所募之兵，军容固然可观，但既原是农夫，自然无战阵的经验，此次征伐，对手皆是百战之军，新军锋芒有余，最缺的便是老兵，所以他所说的一点薄礼，正是这一营随他征战多年的老兵。这一营中军，是何分量，刘文静又岂能不知，自顾在两江多年，俞英泰种种照拂，心中感念之情呼之欲出，不过他也知道，这其中更有俞英泰看重之意，今日不需多言，全看来日战场之上自己与麾下将士的表现了。

“如此，有劳纪师爷了。”最后刘文静也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于此同时，各地进兵的消息源源汇集向帝都，军报首到兵部，兵部再递交内阁，韩雍不在，这些事自然落到了纪柏棠的案头。料理起军务来，纪柏棠深感不如其他事务这般顺手，果然不出几日就有一桩十分棘手的事情。

原来皇帝的意思，虽然当初朝廷谕旨各地将帅自筹兵员粮饷，但既是勤王，朝廷自然不便真的不做任何表示。于是英和秉承皇帝的意旨，也是提醒纪柏棠，各地兵将陆续来京，户部在银粮方面还是要做些准备。

皇帝有此想法在纪柏棠想来并不算意外，好在历来用兵，军需耗费最大的时候都是在大军初初征集之时，这最困难得不服各地都已自行做了准备，看皇帝意旨，不过是要在各路大军在帝都云集，整编开拔之际略微敷衍一下皇家颜面和枢廷的威严，所要动用的粮饷不会是一个天文数字。户部在纪柏棠多年经营之下，虽不复当初严敬铭在日的盛况，但以纪柏棠的手腕，腾挪一笔军费亦非难事，何况各地军旅既然不会在帝都久留，论起银子来也不过就是数月周转，纪柏棠自信可以解决。除却银子，另外一项便是军粮了。粮食不比银子，非预先筹备不可，各地军队员额数字，也是近日才陆续报送兵部，等兵部核准之后再送到户部，时间上已经可以算是紧迫了，此等大事，纪柏棠自然不会怠慢，一有确实数字，立刻吩咐部属加紧采办去了。

纪柏棠原本的安排，是在帝都采购之余，分赴京畿周边各地，同时在户部所管辖的多个官仓中抽调部分一并押运进京备用。当然，户部多年的积弊他心中了然，官仓实际的储备与账目所记载的数字肯定有所出入，纪柏棠亦无意在此时详查，所以吩咐了下属，重点在于采买，不必深究官仓积弊，不曾想即便做了这种种布置，军粮调度仍是出了问题。

“下官奉阁老之命，一面派人核实各地官仓存粮数目，一面与各处粮商接洽。官仓实际存粮与户部档案确有出入，下官不敢擅专，已另行造册奉陈。帝都粮商原有十三家，但自去岁用兵，已有数家为了逼祸闭门远走，下官等走遍周边府县，共计找到十九家粮商，各家存粮数目不一，报价亦有分别，种种情形业已造册，但请阁老定夺。”

听得属下如此回报，纪柏棠心中略有不快，他平素办事，只着眼大事，不拘泥于细故，挑选部属，亦是用人不疑，常赋予下属临机专断之权，此次筹措军粮，明知军情如火无可拖延，结果两处情事皆是造册上报，全要自己来拿主意，那又要部属何为。但转念一想，派出去的都是多年心腹，不至于如此不晓事，何况既然造册，留下笔墨，痕迹卓著，如果不是事态严重，大可不必留此将来会为言路弹劾的把柄在，非留不可得原因，想必是为了早日留下转圜的余地，有此一念，纪柏棠权且按捺了心中的不快，只将两本明细册目，取来仔细看了再做定夺。

一看果然，各处官仓的实际储备与历年上报户部存档的数字相差都在一半以上，而即使是仓中现有的存粮品质如何，纵然下属不曾明显，纪柏棠亦猜想的到。“果然对这些蠢吏放纵太过了啊。”纪柏棠不免在心中自责，官仓原是陪衬，纪柏棠再看记载各处粮商的那一本册页。十九家粮商，规模不一，但以纪柏棠的了解，帝都周围稍有一些实力的粮商已尽为笼络了，但各家所存粮食总数不仅离纪柏棠预期之数尚有距离，开出来的价格，更是高的离谱，倘若真的按粮商的报价，这一笔军粮的开支，户部还真有些难于措手了。但纪柏棠深知这些粮商，做到今日规模，对于朝堂之上的风向一贯也是灵敏的很，未见得有这个胆子敢与自己为难，如此报价，总也有个原因在，因此纪柏棠的口吻，仍是平日里那般和煦的口气。

“官仓的事，原在我意料之中，好在今后慢慢整顿，对大局也还无碍。至于这些商户，供给军粮也不是头一遭，开出这样的价格，总也该有个道理吧。”

那下属听他是这样的口吻，惴惴不安之情稍稍缓解了些，整顿了思绪，方才开口道：“禀大人，据粮商讲，去年进兵，他们已供应了大批军粮，当时凛于大人与燕王殿下的威望，不敢要高价，所以粮商自己的银两周转本就出了点问题，秋收之后能用于收购的本钱便少于往年，所以各家存粮都有减少。之后关外各地陷落，朝廷用兵之命传遍九州，各地都在募兵。以往帝都的粮食，自产本就有限，都靠两江、湖广多个省份接济，今年这些省份都在募兵，募兵便会调粮，所以运往帝都的粮食一下子少了许多。而自从朝旨命各地自筹粮饷之后，这粮价就一日千里了。据这些粮商讲，呈上的报价乃是他们收购时的价格，不敢有丝毫加价。”

粮商所言有几分真切，纪柏棠尚在疑惑之间，不过凡此种种情形，也不能说是无中生有，商人待价而沽，即便是朝廷，不到非常时刻，也不能以雷霆手段威压这些商人。但皇帝的意旨，纪柏棠一向都是最看重的，何况这件事，本就是户部该管应管之事，倘若处置不当，不仅贻人口实，皇帝的观感想必也会大打折扣，只是一时之间，纪柏棠也还做不出什么决定，心生烦躁，但也不愿在下属面前失态，只挥一挥手道：“你且下去，过几日还有后命。”

“是”下属自然恭敬而退。

就在纪柏棠踌躇之时，帝都之中的另一座府邸中也正有人通宵不寐。调运军粮之中的内幕，冯仲也已接到了线报，此种消息，冯仲料纪柏棠不会声张，此刻必是在思谋解决之法。冯仲的心思极快，想到冯聿林当日与自己长谈时的种种，特别是在长谈之后，冯聿林暗中各处的布置，知道自己这位主帅，终于不甘于只掌握着一军之生死，而是要逐鹿天下了。既然如此，如何处置眼前的军粮调度，冯仲知道自己的小屋就又要快有来客了。也正是因为存着这样的想法，这夜冯仲在房中点燃长烛，久未归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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