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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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王春申这天的马车便没有驶向埠头区和新城区，而是去了傅家甸的丧葬铺子。为了拉棺材方便，他卸下了平素载人的带篷的车厢，换上了低矮狭长的爬犁。他买了棺材、绸缎寿衣以及纸牛纸马，步履沉重地回客栈。由于路面少有积雪，爬犁吃重，黑马拼尽了力气，走得汗涔涔的。碰见的熟人，都不敢跟他打招呼，他们觉得王春申太可怜了。老婆活着时不是他的，死了他还得发送。而王春申心里，那一刻念的却是吴芬对他的好。不管怎的，每到深秋，吴芬总不忘给他做一身舒适的冬衣。尤其这两年，知道他在外面赶马车，关节易受风寒，给他做棉袄棉裤时，胳膊肘和膝盖那儿，不忘了多絮一层棉花。想想以后再没有女人给自己做柔软暖和的冬衣了，王春申打了个深深的寒战。

棺材一进院子，还没等王春申找人帮着卸下，金兰就从屋里奔出，打量什么稀罕物似的，绕着它转了一圈，手在上面拍拍打打的，啧啧叫着：&ldo;这么厚的棺材板，一准是最贵的！&rdo;

王春申心想，你用不着攀比，万一你死了，我也给你置办同样的棺材。

金兰拎起黑地印有明黄色铜钱图案的缎子寿衣后，更是嫉妒不已，说：&ldo;你娶我进门，也没让我穿这么好的衣裳呀。&rdo;

王春申终于忍不住，说：&ldo;你要是喜欢，就留着自己穿吧。&rdo;

金兰&ldo;呸&rdo;了一口，说：&ldo;谁愿意穿寿衣！&rdo;

王春申说：&ldo;那就别跟死人争风光！&rdo;

正文四金娃（3）

更新时间：2010-9-167:19:08本章字数：857

金兰擤了一把鼻涕，看似无意似的，将它甩在棺材上，柔声细语地说：&ldo;别的我不争，可现在你就我这么一个女人了，往后客栈的名字就改成&lso;春兰&rso;吧。&rdo;

王春申火了：&ldo;谁说我就你这一个女人？我的女人海着去了！&rdo;他指着棺材上的鼻涕，呵斥道：&ldo;不给我擦干净，我就先把你装进去埋了！&rdo;

金兰从没见过王春申发这么大的脾气，她显然被吓着了，嘟囔着：&ldo;我又不是故意的。&rdo;赶紧用棉袄袖子去蹭鼻涕。岂知天寒地冻，鼻涕瞬间凝结成冰了，不好擦掉。金兰为难地看着王春申说：&ldo;天冷，都冻上了，这可不怪我。&rdo;

&ldo;你就是用舌头，也得给我舔干净！&rdo;王春申怒吼着。

金兰委屈得&ldo;哇&rdo;的一声哭了，说：&ldo;要是有下辈子，我非托生成个男的，把你当小的娶回家，让你也尝尝这滋味！&rdo;

&ldo;那得看我愿不愿意托生成女人。&rdo;王春申冷冷地说，&ldo;还有，愿不愿意让你给娶了！&rdo;

金兰认真地说：&ldo;都说这辈子的丑人，下辈子会变成美人。&rdo;她抽了一下鼻子，撇着嘴说：&ldo;到了那个地界，你想嫁我，我乐不乐意还两说着呢。&rdo;

王春申真是哭笑不得。他想，一个人太丑了，头脑就异常了吧。

第二天清早，周耀祖和张小前来到三铺炕客栈，他们是来帮忙的。王春申抱着吴芬入殓后，张小前盖棺，周耀祖钉棺盖。戴着孝布的继宝，头顶丧盆子，按照大人的吩咐，在起灵的一瞬，将它摔在地上。虽然继宝十一岁了，但他单薄，胆小力弱。那个没魂没魄的泥盆，一落地竟然立起身子，车轮般转了半圈，然后毫发未损地倒在地上。迷信说法，丧盆子不碎，死者就会阴魂不散。所以载着灵柩的马车一出客栈，金兰便骂：&ldo;我养的儿子给你摔丧盆子，你还不知足？想赖在这里不走啊，没门儿！快滚吧！&rdo;她先是一脚把丧盆子踹个稀烂，然后撮了炉灰，将它撒遍每一道门槛，说是这样鬼就进不了门了。设置好了门槛的防线，金兰又扯下继宝身上的孝布，扔进炉膛，加了劈柴，调旺炉火，将吴芬住屋封严的窗户打开，门也大敞四开着，发誓要把浊气放个干净。

正文四金娃（4）

更新时间：2010-9-167:19:13本章字数：850

埋葬完吴芬，是正午了。王春申没有回客栈，而是赶着马车，请周耀祖和张小前去泰顺小馆吃酒，答谢他们。吃丧饭总归是压抑的，三个人都不怎么讲话。可是酒过三巡，张小前忽然活泛起来，他嘻嘻笑着，说：&ldo;翟役生这个混蛋，这几天可把徐义德折腾苦了！&rdo;

周耀祖连忙给张小前使眼色，暗示他不要当着王春申的面说翟役生。

王春申倒不避讳，因为在他心目中，翟役生算不上个男人，他让张小前讲下去。

张小前说：&ldo;他缠磨徐义德，说自己吊在老家房梁上的&lso;高升&rso;倒霉透了，让大火给烧了。说没它的话，有一天他死了，还成不了个全和人，非让徐义德用泥把他的玩意儿给捏出来。&rdo;

周耀祖蹙着眉问：&ldo;&lso;高升&rso;是什么？&rdo;

王春申懂这个，解释道：&ldo;太监净身时割下的玩意儿，一般要埋在石灰里，用升吊在家里或是净身师傅家的房梁上，这就叫&lso;高升&rso;。等太监四五十岁时，取下它，在自家祖坟&lso;还升&rso;。要是没这个，他们死后连祖坟都进不去。&rdo;

&ldo;那以后说拜年话，可不敢再祝福人步步高升了。&rdo;周耀祖呵呵笑着，&ldo;&lso;高升&rso;要是掉下来，里面的玩意儿让狗吃了，或是让屋顶的老鼠给糟蹋了，可怎么好？&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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