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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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2章（第1页）

说实在话，他的确是与年羹尧一系结梁子结得最深，从早先二叔石宏武的事开始，双方就一直暗中较着劲儿。好不容易稍许有个了结，前阵子又添上了年熙的事儿。但年羹尧又怎么可能挖出来这么久远的事情?

除了年家之外，早年间石咏与九阿哥争得最厉害，早先又因九阿哥名下的玻璃厂产业，与八阿哥等人闹得不大愉快。但如今九、十、十四都不在京里，八阿哥就是一个光杆儿司令，要这样与他为难，说实话也有些牵强。

其余与石家不睦的，安佳氏也能算是一方，但前阵子穆尔泰已经来信&ldo;点拨&rdo;了岳家一把，安佳氏如今老老实实地，一声不敢吱。

所以石咏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是什么人会这样刻意与他为难。此刻贾雨村满脸堆笑，坐在他面前，开口道：&ldo;石大人，有些时候破财即可消灾，身外之物，就能换家人平安康健，听说您是个极会理财的高手，这点利害，总是算得清楚的!&rdo;

石咏听见贾雨村对他说&ldo;破财消灾&rdo;这四个字，心里突然敞亮了，脑海里一片清明。他突然省过来：总会有这么一天的，贾雨村总会寻个机会坐在自己对面，循循善诱地道：&ldo;破财能免灾啊!&rdo;，&ldo;身外之物有什么好可惜的，尽让出来吧!&rdo;

这是他的宿命，也一样是贾雨村必然会做的选择‐‐因为，眼前这位是贾雨村，而他，他是石呆子呀!

红楼里贾赦强购石呆子家传扇子不得，便是贾雨村出面，给安上了一个&ldo;拖欠官银&rdo;的罪名，抄家下狱，让石呆子生不如死。

如今在这里，他石咏已经不再是书中那个&ldo;石呆子&rdo;了，曾经觊觎他家扇子的贾赦也重疾缠身，贾家落败，可却一样还会有旁人会觊觎他家藏的东西。

而贾雨村的手段也明显升了一个段位，&ldo;拖欠官银&rdo;这等罪名远远打不倒石咏，他便想出了这么一个&ldo;结交逆党&rdo;，足以撼动石咏这个正二品官员的罪名。

想到这里石咏便豁然开朗，他已经完全明白了。昔年微山湖上遇匪的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亲历者固然有他、贾琏、贺元思等人，但当时贾雨村任着应天府的府尹，江夏发生水匪案，贾雨村离得那么近，不可能不知道。

至于这举告信上描绘得栩栩如生，宛若亲历的陈述，很可能是贾雨村从贺元思那里听说的。虽然他和贾琏曾经约定，对方世英出手相救的那一幕绝口不提，可是他们都忘了那时在舱里瑟瑟发抖的贺元思。贺元思也一样有可能听见了水匪与方世英对切口的那一出，并且很可能当初在江宁织造的时候，就已经将这些原原本本都告诉了贾雨村。

想到这里，石咏紧紧盯着贾雨村，突然开口道：&ldo;时飞兄!我想起来了，我得罪的人，恐怕不是别人，而是你吧!&rdo;

贾雨村，名化，字时飞，别号雨村，比石咏大了少说有二十岁。石咏以前总是称呼他&ldo;贾大人&rdo;，突然改口称呼他的表字，以石咏的年纪，着实有点儿托大。也就因为这个，贾雨村盯着石咏，突然一瞬间流露出极为憎恶的表情。

石咏在对面，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有数：果然缺乏良好的表情管理，旁人搞起突然袭击就很容易露馅。

这贾雨村……石咏想，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忽略了这个在京中一向不过不失的顺天府尹，几次往来贾雨村从未显示过对石咏的敌意，可是骨子里呢?

此刻石咏记起早先冷子兴的那一桩案子，当年冷子兴盯上了他家的旧扇子，曾经夜入椿树胡同小院偷盗。后来石咏将冷子兴交到顺天府，贾雨村明知冷子兴是自己昔日好友，依旧好不容情地将冷子兴枷号至死，一派铁面无私‐‐可如果，贾雨村丝毫不认为是他自己害死的冷子兴，而是将这笔账算在了石咏头上呢?而当初，那冷子兴是冲着石家的扇子而来，在冷子兴死后，这扇子的秘密，是否真就随冷子兴的死亡而无人得知了呢?

石咏紧紧地盯着对面的人，不敢放过对方半点表情‐‐果然，他得罪的人其实是贾雨村。

贾雨村那憎恶的表情稍纵即逝，立即又堆了一脸的假笑，口头上也更加亲热：&ldo;茂行老弟，你这才真是说笑了!你我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今日我将你请到此处，也一样是为你着想。你若一定要曲解我，我也没什么办法。从今往后，咱就只能一切都公事公办了!&rdo;

贾雨村说到后来，声调转冷，语带恐吓，随即端茶送客。石咏则施施然起身，整整身上的衣衫，微笑道：&ldo;好说，好说!&rdo;

石咏当即离开顺天府的花厅，贾雨村送他至门口。两人各自拱手道别时，石咏突然低声问道：&ldo;年大将军?&rdo;

贾雨村登时笑了，面上恢复一派和煦，赶紧点头应是。

&ldo;身外之物又是什么?&rdo;石咏又问。

贾雨村继续向石咏微笑：&ldo;自然是一捧雪……&rdo;

石咏：……怎么会是一捧雪?当初年羹尧可是亲眼见过一捧雪，并且对这枚玉杯不屑一顾的啊!

&ldo;……可能还不止是一捧雪!&rdo;贾雨村这才把话说完。

石咏心里忍不住加上一句评语：……脸真大!

&ldo;那我就……告辞了!&rdo;石咏不再多说，径直拱手告别。贾雨村面露诧异，没想到石咏竟完全没表态。明知能以财物消弭这一场祸事，却丝毫不为所动‐‐石咏这是还在犹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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