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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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0章（第1页）

&ldo;这罢考之说，已经传了好些时日了。本地的生员说是县太爷若是不改回祖制，还要这般按家里的田亩数出劳力，他们就不去考试了。&rdo;

石咏与五凤等人正向一群民夫打听弘历与石喻的消息，便听旁边有民夫插话。石咏一惊，问：&ldo;这是真的么?&rdo;

一群民夫用着当地乡音答道：&ldo;难道还有假的?俺们这儿领头的几个已经去了开封‐‐&rdo;

&ldo;去了开封?&rdo;石咏惊讶地问道。

&ldo;他们说若是罢考，便是整个河南省的读书人一起罢考。所以就都去了开封。&rdo;民夫们七嘴八舌地答道。

开封府是一省首府，河南省的乡试即将于两三日后在开封府举行。封丘距离开封只有一河之隔。显然这些封丘的考生是借了地利之便，在向本地县尊下最后通牒呢!

&ldo;说来县太爷也真是有些不通融，就像本县刘秀才家里，刘秀才身上有功名，但是他家里的田都佃出去给旁人种了，刘家自己没几口人，却还是要出劳力。刘秀才体弱，干不了重活，想花钱请个佃农帮忙去顶了这差事，县尊却说上头的巡抚、督抚都说了，不许破例，地是你家的就得你家出丁。那刘秀才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去干活，结果三日没到，就折了右臂，眼看不能考试了。人家三年才能考一次试，县尊这样的做法，读书人和咱们百姓一体当差纳粮，听着是公平了，可是怎么好像……唉，俺们是粗人，说不出其中的道道，咋么好像还是不大对!&rdo;

石咏一听就明白了，&ldo;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rdo;的新政，出发点是好的，只是底下官员执行起来，未免有些&ldo;胶柱鼓瑟&rdo;，不懂得变通，导致士子们怨声载道，甚至引起河南考生&ldo;罢考&rdo;的风波。

他暗暗心想，古来新政，出发点大多是好的，只是落地执行的时候最容易出问题。就拿史上赫赫有名的王安石变法，&ldo;青苗法&rdo;设计的出发点是好的，可是推行到最基层的时候就出了问题，成了苛政，成了官府勒索百姓的工具。

眼前的情形也是这样，读书人不应成为特权阶层。与寻常百姓一起纳粮当差，相当于后世的纳税与服役，原本也一样是读书人的基本义务。但若是在实践过程中不知变通，强人所难，却容易适得其反。

石咏又想，百无一用是书生，这群即将应考的举子如此这般闹到开封府去，实在是太过不自量力。须知史上又不是没人干过这种事，朝廷只消罚去当地考生一连数年的乡试资格，就能彻底断绝考生们的念想。

一念及此，石咏忍不住摇头暗笑，觉得他大约受文物们的影响太深，有时思维方式都会遵循这几位的习惯：类比&ldo;青苗法&rdo;这种事绝对是&ldo;一捧雪&rdo;能做得出来的;而&ldo;百无一用是书生&rdo;这种话，又或是干脆抹去这些考生的乡试资格，则绝对会是武皇说得出做得到的。

他这到底是从几件物件儿这里学到了好些，甚至他远离了这些物件儿，独自一人出京，似乎也在心里默默与那几件文物对话。这么些年，他到底是学到了，也成长了。

石咏正在胡思乱想，却听身边五凤肃然道：&ldo;石大人，我已知道令弟与四阿哥去向何处了。&rdo;说到这里，五凤伸臂一指远处。

石咏循着五凤所指，只见黄河正在修筑的堤坝之下，远处汹涌奔腾的黄河水正打着旋儿向下游而去。河对岸一座古城若隐若现。石咏顿时明白了：&ldo;开封府!&rdo;

前些日子弘历与石喻到此已经改为微服，亲眼所见这官绅一体当差纳粮的好处，也见识了执行过程中的种种弊端，当面听见了读书人的不同意见，也晓得他们下一步会采取煽动全省举子&ldo;罢考&rdo;这一更加激进的措施。弘历既已到此，哪里有坐视的道理。

&ldo;你说得对，五凤，咱们走!&rdo;石咏一声令下，他们一行近十人，告别在黄河堤岸旁边的民夫们，询问渡河的路径，急急忙忙地往开封赶去。

开封这里，领头的几个举子已经筹备了好几天，准备在考试那日，煽动全省的举子一起罢考。

这几个领头的举子都来自封丘县，最首脑的两人，一个叫做王逊，一个叫做范瑚。他们在老家闹得气势汹汹，一再向县令施压，可是到了这开封府里，一个个却不见大声，反而只是与本省其他举子私下里串联，准备闹一票大的。

果然，到了正经乡试这日，开封府府衙大开，全副仪仗鸣锣开道，本省的正副主考官与&ldo;监临&rdo;官员都穿着官服，坐着八抬大轿，直入贡院。仪式与顺天府相比，如出一辙，引来无数人看热闹‐‐毕竟上一次乡试还是雍正二年，三年一次的盛事，令开封府不少百姓涌上街头围观。

就在这样热烈而友好平和的气氛里，前来应试的举子们鱼贯进入贡院，待到最后一名举子进入，贡院的龙门放下。这时候举子们都候在号舍跟前，监临们开始将试卷发放到考生们手中，少时外面鸣锣一响，举子们便应各自进入号舍，开始答题了。

岂料，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名举子向前踏了一步，高声道：&ldo;河南总督田文镜，任意践踏读书人的颜面，令本省斯文扫地，因此本省举子早已团结一心，请罢此次乡试。&rdo;

这一嗓子令人猝不及防，在贡院里的官员们下巴都要掉了‐‐事先他们确实隐隐约约听到风声，有考生相约要罢考。与开封府一河之隔的封丘县县令还特地向上司行了公函，将封丘县考生的动向详细报了一遍。可是主持开封府乡试的考官就是不敢相信：怎么可能愿意放弃三年一次的机会，愿意罢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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