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利策和赫斯特的竞争最新章节_第四十五章第2页_普利策和赫斯特的竞争免费阅读_赫尔曼·沃克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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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第2页）

“我把早饭摆在桌子上了。”儿媳妇说。

“给我一杯茶，”她男人说，“我不饿。叫孩子别哭。”

班瑞尔·杰斯特罗尽管机灵，却犯了一个严重错误。德国人一下子挺进到明斯克附近，比离哪座苏联城市都近，这就引起了另一次惊讶。在某些人看来，跟这次进攻相比，连德国入侵俄国都黯然失色。

早晨明亮的阳光照着士兵的纵队，他们像灰色的长虫，在苏联占领的波兰的绿色广阔平原上爬行。在挺进的士兵后面，大炮轰击的炮火范围之外，有一些小股的队伍在行进，他们穿的是不同的制服，服从的是另外的命令。他们的名称是“特别行动队”。他们在人类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要了解和认识这种特别行动队，必须对这次入侵的全貌有一个简单清楚的了解。

这一地区的欧洲大陆，大部分是低洼潮湿的盆地，简直像沼泽，伸展出几千平方英里。这片巨大的沼泽地，叫作普里佩特沼泽地，总是挡着来自俄国西方的侵略者，他们得从它的南方或北方绕过来。阿道夫·希特勒的将军们企图在夏天的几个星期里，以一次猛烈的打击打垮苏联，他们正同时从这片沼泽地的北边和南边挺进。

然而，特别行动队没有军事目标，他们的任务是对付犹太人。从叶卡捷琳娜女皇那时候起，俄国就强迫它的几百万犹太人居住在“集中区”里，这是从战争中得到的波兰和土耳其的土地构成的西部边境地区。革命以后，集中区取消了，但是大部分犹太人都很穷，习惯于他们的村镇，就在当地住下了。

因此，从波罗的海到黑海，红军的边境防御带恰好在大部分苏联犹太人居住的地方。特别行动队就是旅行刽子手，他们得到的命令是杀死俄国犹太人，不予警告，也不分年龄性别。这道命令不是书面的，是从阿道夫·希特勒那儿来，通过戈林和海德里希下达到“保安警察”，即德国的国家警察，由他们组成这个行动队。这个行动队还接到附带的命令，即把红军所有的政委——政治军官立即枪决。不过，后面这道命令是书面的。

特别行动队共有四队，紧随在进行攻击的三个巨大的德国军团之后。

南方军团由德国人和罗马尼亚人组成，从沼泽地的南边进攻乌克兰，沿着黑海进入克里米亚。他们后面跟着两支特别行动队，因为这里犹太人居住区比较密集。

中央军团径取拿破仑走过的最短的直路——明斯克，斯摩棱斯克，维亚济马，博罗季诺，莫斯科。这条路斜向大沼泽的北边，像一支箭一样指着俄国首都。它从两条河的上游中间穿过，向北流的是德维纳河，向南流的是第聂伯河。军人们把这条路叫作干路，非常喜欢它。另一支特别行动队随着这支中央主要突击部队走。

北方军团沿着波罗的海向列宁格勒挺进，一支特别行动队跟在它的后面。

这四支行动队，军官和士兵都算在内，大约共有三千名旅行刽子手。他们出发去屠杀三百万到四百万的人，算起来他们每个人要杀一万多人。这他们显然干不了。计划是使这工作开个头，然后招募当地的排犹分子和德国士兵，来完成他们出发去执行的这项从未听说过的极端可怕然而完全真实的任务。

特别行动队里的德国士兵主要是从公职人员中征召来的，有警察、侦探、职员之类，其中没有疯子或者罪犯。军官大部分是律师、医生或者商人，他们由于年龄或者能力的原因，不能在军队里作战。有的还有很高的大学学位，有一个军官还曾经是神学家。军官和士兵一样，都是很好的德国人，这种人绝不会驾车硬闯红灯。他们喜欢歌剧和音乐；他们读书；他们打领带穿外套；他们有妻子儿女；他们大多数上教堂，唱赞美诗；他们假日在自己的小花园里栽花。服从是德国人的美德。人家告诉他们，犹太人是德国人的敌人，对付他们的唯一办法是把他们统统杀掉，包括抱在怀里的婴儿以及母亲。这种话来自上面。德国人的崇高美德就是听从来自上面的这些话，并且付诸实行。

奇怪的是，从入侵战线以西直到大西洋岸边的广大地区，已经落在德国人手里的犹太人却并没有被大量屠杀，甚至都没有一项要屠杀他们的计划在进行。有一种错误的意见，以为一九三三年希特勒获得权力后，德国人就开始屠杀犹太人。这是不真实的。他们掠夺犹太人，就像他们后来掠夺所有被他们征服的民族一样，不过这种劫掠一般是在合法的征用法令下干的。犹太人经常被侮辱，有时候挨打，有时候受酷刑，有时候被弄死，或者干活儿累死。但是，直到一九四一年六月二十二日之前，只有很少集中营存在，而其中的人员大多数是反对希特勒的德国人。集中营的存在使犹太人充满恐惧，可是德国人自己也同样害怕。

在一九四一年六月，欧洲的犹太人过着可怕的生活，德国的法律挤走了他们最后的一点儿财产。但是，他们活着。“人能够在任何法律之下生活。”一张德国的犹太报纸这样说。

因此，在德国战线后面的犹太人比在战线前面的更安全。例如华沙的犹太人，在纳粹严酷的法律下自己组织起来了。尽管过度的劳动、饥饿、疾病使他们死了一些，但重要的是，他们设法活下来了。从这一点看来，杰斯特罗一家还不如不离开华沙。

班瑞尔·杰斯特罗虽然这么机灵，并学会了在排犹主义下过活，却没有想到这个特别行动队。这是一件新东西。

阿道夫·希特勒还是在三月给特别行动队下的命令，到了六月二十二日，他也许已经不大记得了。他在一间地图室里看着入侵的进程，太阳早已出来，那里的光线还是灰白阴冷的。元首不喜欢阳光，他命令他的东方战役指挥部面北建造。一条从东普鲁士森林中穿过的铁路，离北方军团的出发战线不远，通向这个他称为“狼穴”的地方。这个指挥部由一些水泥造的仓库和木板小屋组成，围着带刺铁丝、瞭望塔和布雷地带。“狼穴”实际上很像一座集中营。

约德尔将军身边站着德国军队中最新、最年轻的将军阿尔明·冯·隆。希特勒不喜欢隆，总是粗暴地对待他。隆出身于一个贵族家庭，讲一口漂亮的柏林口音的德国话，与希特勒粗野的、土气的巴伐利亚口音正相反。他的制服剪裁得毫无瑕疵，也正好与希特勒的过分宽大的士兵外衣相反。特别是，隆长着一个鹰钩鼻子，看起来有点儿像犹太人。但是，作为作战部的一个上校，他参与了三个精心设计的巴巴罗萨作战计划。他的记忆力惊人：他知道炮火进攻的时间，他心里记着一千英里宽的战场全貌。对隆来说，苏联就像一个桌子上的模型，只是比那种在作战计划中用的更大、更触目惊心。军队是人组成的，不是写着号码插在模型上的小旗，但是原理和情节是一样的，至少开头是如此。（在纽伦堡审判时，隆否认知道特别行动队这件事。后来给他看了他代表作战部会签的杀死政委的命令，他才记了起来，但是辩护说他不知道特别行动队的其他目的。法庭判他强词夺理，就像隆为自己辩护的其他问题一样。）

入侵这天太阳出来后的三个钟头里，隆设法回避元首对地面作战趋势提出的唠唠叨叨的生硬问题。然后，他说出了他的判断：北方干得不错，比原来计划的还好；中央更好；南方很糟。这证明是正确的估计，此后很长一段时期，希特勒对这个鹰钩鼻将军很有好感。

在这里，这些玩牌的巨人摊开了最初的几张牌。希特勒和他的参谋人员猜测俄国人会在中央，在普里佩特沼泽地以北集结最强的力量以保卫首都。但是，那个部署俄国军队的人——斯大林，或者那些给他出主意的将军，打赌德国人会把主力冲向南方，占领乌克兰产粮区和高加索油田。这种判断可能是读了《我的奋斗》形成的，希特勒在书里公然说占领这些地方是他毕生的目标。不管怎么样，俄国防御力量的最大部分集结在沼泽地的南边。因此，战线就不平衡了。德国人发现自己在南方前进很慢，冲向莫斯科却意外地容易。他们前面的第一座俄国大城市是明斯克。

太阳在罗马升起的时候，埃伦·杰斯特罗已经在高雅旅馆他房间里的写字桌上工作了。现在，杰斯特罗博士写的这本关于君士坦丁大帝的著作只差四五章了，他心里很高兴。像平时一样，正八点钟的时候，同一个侍者送来了同样的早餐。杰斯特罗吃完早餐，又回到写字桌前。一扇卧室的门很响地开了，娜塔丽穿着一件粉红色浴衣，摇摇摆摆地走了进来。由于怀孕，她不但身体显得臃肿，连脸颊和眼窝都陷了下去，嘴显得更大了。

“天哪，你听到最新消息了吗？”

“发生什么好事情了？”

“要看怎么说了，德国人侵入俄国了。”

“什么！真的吗？”

“就是八点钟的新闻说的。”

“哎呀，”杰斯特罗摘下眼镜，用手帕擦着，“那么，什么时候开始的？”

“今天黎明。”

“真怪！这个长小胡子的坏蛋真干起来了，是吗？又是一场两条战线的战争！”

娜塔丽走到放着剩余早餐的有小轮子的茶几跟前。“咖啡还热吗？”

“热的，你喝吧。”

“医生叫我在检查之前不要吃东西，可是我受不了，我饿得要命。”娜塔丽喝着咖啡，狼吞虎咽地吃一块甜面包，“你最好给大使打个电话。”

“我也这么想。不过，俄国远着呢，跟我们有什么关系？的确，想想希特勒进入俄国后越战越弱，也挺有意思。但愿他是走拿破仑的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