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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御驾亲征寒甲光（第1页）

北狄使者在驿馆如同扎下根来的毒刺，日日遣人往宫门递送措辞愈发强硬的国书，字里行间充满了威胁与嘲弄：“三日为期，若大靖皇帝陛下不将我国‘七皇子’安然送回，休怪铁骑南下，叩问长安！”

朝堂之上，暗流早已化为惊涛骇浪。以宗室亲王为首，联合部分清流言官与心怀叵测的朝臣，捧着泛黄的“祖宗家法”卷轴，长跪于太和殿前的丹墀之下。寒风凛冽，吹得他们衣袍猎猎，口中却声声泣血般高呼：“陛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乃亘古之理！殷照临身负敌国血脉，手握重权，此乃心腹大患！若不除之，恐生肘腋之变，动摇国本！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速诛此獠，以安天下！”

声浪透过厚重的殿门传入御书房暖阁，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陛下，”殷照临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细密的、带着寒意的春雨，声音因连日的咳疾而显得沙哑低沉，却异常清晰，“臣……自请入天牢待勘。”

东方宸正亲手磨着一方上好的松烟墨，闻言指间猛地一滞，墨锭在砚台上划出刺耳的“嘎吱”声，留下一道深黑的刻痕。他霍然抬头，眼中是难以置信的惊怒：“胡说什么！你何错之有？凭什么要去那暗无天日的地方？！”

“臣身世成谜，已成北狄口实，更成朝野攻讦陛下的利器。”殷照临转过身，脸色在阴雨天里显得愈发苍白，他用手帕捂住嘴，几声压抑的闷咳后，雪白的丝帕上赫然洇开点点刺目的猩红！“北狄陈兵边境，虎视眈眈；宗室借机发难，步步紧逼。再这般僵持下去，朝局动荡，人心惶惶，若北狄趁虚而入，或宗室勾结外藩……臣万死难辞其咎。入天牢，或可暂缓局势，予陛下斡旋之机。”

东方宸的目光死死锁在那抹刺眼的红上，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捏住，痛得他几乎窒息。他猛地掷下墨锭，大步走到殷照临面前，不顾帝王威仪，半蹲下身，视线与他苍白的面容齐平。少年的眼中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火焰，声音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沉凝：“皇叔，信朕吗？”

殷照临微微一怔，对上那双深邃眼眸中翻涌的急切、悔恨与不容置疑的信任。他喉头滚动了一下，缓缓地、极其郑重地点了头，声音虽轻却斩钉截铁：“信。”

“那好！”东方宸用力握住他冰凉的手，指腹清晰感受到他掌心因常年握剑与抚琴留下的薄茧，那粗糙的触感在此刻给了他无穷的力量。“再信朕一次！朕要——御驾亲征！”

“陛下不可！”殷照临猛地睁大了眼睛，剧烈的情绪波动引动肺腑，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血色再次染红了帕子。“您乃万乘之尊，九五之躯！北狄凶顽，战场凶险莫测，岂能亲赴险地？朝中……”

“朕若不去，如何堵住这天下悠悠之口？如何破这北狄构陷的毒局？”东方宸打断他，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他扶着殷照临的手臂站起身，眼中闪烁着少年人特有的、被家国大义点燃的灼灼光华。“朕要让北狄那群豺狼看清楚，大靖的帝王，敢为护自己的臣子亲冒矢石！朕也要让那些跪在殿外的‘忠臣’们看清楚，朕要护的人，便是倾举国之力，也定要护他周全！这江山，是朕的江山；这臣子，是朕的臣子！容不得他人置喙！”

他大步走到御书房西侧，取下供奉在紫檀木架上的半枚青铜虎符——那是调动天下兵马的信物，沉重而冰冷。他转身，不由分说地将虎符塞进殷照临微凉的手中，紧紧握住：“京畿重地，朝堂风云，朕的根基命脉……就全托付给皇叔了！”

殷照临的指尖紧紧扣住那冰冷的虎符，力道之大，指节都泛出青白色。虎符棱角硌着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他看着眼前少年帝王眼中不容动摇的决心，那里面燃烧着为守护他而甘愿焚尽一切的炽热火焰，也映照着他自己苍白而动摇的面容。胸腔中翻涌的复杂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没——担忧、酸楚、一种难以言喻的滚烫暖流，还有那被强行唤醒的、属于少年时代的豪情与热血。他知道，东方宸的性子一旦认定，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此刻，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守住这京城，守住这大靖的心脏，等他……披荆斩棘，凯旋归来！

三日后，京城正阳门外。

寒风卷起旌旗，猎猎作响。三万禁军精锐，甲胄鲜明，长枪如林，肃杀之气直冲云霄。东方宸一身量身打造的亮银鱼鳞细铠，在初春微寒的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冷光，衬得他面容愈发俊朗英挺，褪去了几分少年稚气，多了帝王的沉凝与锐气。腰悬天子剑，他立于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的军阵，清朗的声音借助内力，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

“北狄蛮夷！狼子野心！构陷我朝股肱，觊觎我大靖河山！更以兵锋相胁，辱我天朝国威！此等行径，人神共愤！”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石之音，“朕！承天命，继大统，岂容宵小猖狂？！今日，朕亲率尔等，出征北狄！此去，不为开疆，不为掠土，只为——雪我国耻！护我忠良！扬我大靖天威！”

“愿随陛下！死战！死战！死战！！！”三万将士的怒吼声汇聚成一股撼天动地的洪流，震得城墙上的积雪簌簌落下，也点燃了每一个在场者胸中的热血！那份属于少年意气的家国情怀，在铁血与誓言中熊熊燃烧！

殷照临独自立于高高的城门楼角，一身玄色亲王常服在料峭的春风中翻飞，如同孤傲的鹰隼。他看着那道亮银色的身影在震天的呐喊声中策马扬鞭，率领着钢铁洪流渐渐消失在远方的烟尘里。心口处，那沉寂已久的箭伤旧痕，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在无声地警示着未知的风暴。他抬手，紧紧按住心口的位置，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目光却始终追随着那远去的方向，直至天地相接处，只剩下一片苍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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