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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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挽回损失（第1页）

周爱国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周易的牛腩咖啡屋”。木门被他撞得“哐当”一声巨响，惊得店内几位悠闲品咖的游客纷纷侧目。

门内，周易正像个高速旋转的陀螺，穿梭在几张桌子之间，麻利地为慕名而来的游客们端茶递水、介绍特色。他脸上挂着招牌式的温和笑容，额角却己渗出细密的汗珠。这突如其来的巨响让他动作一顿，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小易！出大事了！”周爱国根本顾不上店内异样的目光，他胸膛剧烈起伏，脸膛憋得通红，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一路狂奔的粗重喘息几乎盖过了他嘶哑的嗓音。

他像倒豆子一样，语无伦次地把刘副镇长那个晴天霹雳般的电话、那套冷酷的“长势密度评级补贴标准”，以及此刻正在花田里上演的“人间惨剧”——游客们疯狂踩踏、折枝、开辟“战场”的混乱景象，一股脑儿砸向了周易。

周易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惊愕凝固在眼底，随即被一种沉甸甸的、迅速蔓延的凝重取代。他捏着托盘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

“评级？按长势密度分补贴等级？花田破坏很严重？”周易的声音低沉下去，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下一秒，周易猛地将托盘往最近的空桌上一撂，发出“当啷”一声脆响。“走！爱国叔，咱们去田里！”他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动作快得像一阵风。

两人几乎是冲刺着赶到田埂边。夕阳的金辉洒在无垠的金黄花海上，本该是壮美如画，此刻却透着一股惨烈的气息。

几个村里的老人家，佝偻着背，徒劳地在田埂上挥舞着枯瘦的手臂，用早己嘶哑的嗓子徒劳地呼喊着：“不要踩喽！不要进去踩喽！”

老人家的声音在嘈杂的游客声浪中显得那么微弱。

眼前的景象，只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几处公认的“黄金拍照点位”——那些花株最高最密、金黄最耀眼的地方——此刻像被粗暴地剃了头又拦腰踩踏过。

原本厚实如绒毯的花海，硬生生被撕扯出几块刺眼的、癞痢头般的缺口。无数被踩倒、折断的油菜花株，如同战场上倒伏的“伤兵”，可怜巴巴地歪倒在泥地里。

游客们为了寻找“最佳角度”，在花海中肆意践踏出的“羊肠小道”蜿蜒曲折，像一道道丑陋的伤疤，深深烙印在这片金灿灿的画卷上。

泥泞的地面上，散落着被无情践踏的破碎花瓣和嫩绿的断茎，一片狼藉。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猛地窜上周易的心头。好好的一片春光美景，承载着全村人一年的期盼，竟被如此糟蹋！

“快！爱国叔，先组织人手！先把能救的救回来！”周易的声音紧迫得几乎变了调，他毫不犹豫地跳下田埂，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进那片狼藉。

周易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倒伏的花株，仔细检查根系。万幸！大部分植株只是被重力压伏，或茎秆弯折，脆弱的根系竟奇迹般地大多完好无损，深扎在泥土里。一丝希望的光芒在他眼中骤然点亮！

“爱国叔，这些油菜还可以扶起来！”他猛地抬头，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赶紧找手脚最麻利的婶子大娘们来！越多越好！带上细竹竿、软布条！快！”

周爱国如蒙大赦，扯开嗓子朝着村子的方向吼了起来，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很快，十几位闻讯赶来的村里妇女，有的还系着围裙，有的卷着裤腿，提着家里翻找出来的细竹竿、布条，甚至临时解下自己的头巾，迅速集结到了田头。

一场油菜田里的“紧急战地救护”迅速拉开帷幕。

众人默契地分散开来，小心翼翼地寻找那些倒伏却尚未折断的植株。她们像对待受伤的孩子，屏住呼吸，用粗糙却无比轻柔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扶起、理顺。再用细竹竿和软布条在折断处下方或弯折处上方，轻轻缠绕、固定、支撑，动作熟练而充满怜惜。

与此同时，周爱国也火速行动。他找来了村里几位德高望重、嗓门洪亮的老人，以及几个身强力壮、声音浑厚的村民。

一台村里通知开大会用的大功率扩音喇叭被迅速架设在花田边缘的高处。

“乡亲们！游客同志们！大家请注意！请注意听我说！”周爱国亲自抓过喇叭，洪亮而焦急的声音瞬间压过了现场的嘈杂，响彻整片花海，“这油菜花！它不是野花！不是公园里的观赏花！它是庄稼！是我们辛辛苦苦种下去的庄稼！是粮食，是油，更是我们爱莲村老老少少一家人的口粮，是我们明年开春的指望啊！”

周爱国的声音带着浓重的乡音和几乎哽咽的恳切。周易也立刻接过喇叭，语气更加诚恳、急迫，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

“非常感谢大家喜欢我们爱莲村的油菜花！谢谢大家远道而来！但是，我求求大家，千万千万要脚下留情！”

“你们踩倒一棵油菜，可能就让一户人家少拿几十块钱的补贴！几十块，可能就是孩子一个月的纸笔钱，可能就是老人几副药钱！请大家只在田埂上和规划好的观景路上行走拍照，千万不要再进花田，不要采摘，不要踩踏！文明观花，美景才能长久！爱莲村全村老少，感谢大家的理解、配合和支持！”说罢周易深深鞠了一躬。

村民们拿着喇叭，在花田的关键入口和破坏严重区域，一遍又一遍，声嘶力竭地高声劝导、解释。他们用最朴实的语言，诉说着这片金黄背后最真实、最沉重的生计意义。

有人站出来管控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绝大部分游客听到这带着心痛和恳求的劝导，看到村民们焦急的神色和正在进行的“抢救”，脸上不由得露出理解和歉意。

许多己经抬脚想踏入花田的人，默默收回了脚步，自觉地沿着田埂行走，拍照时也格外小心翼翼，生怕再碰到花枝。追逐打闹的孩子被家长厉声喊回身边。

人群中甚至开始自发传递着提醒：

“别进去了，踩坏的是农民伯伯的心血！一年的收成呢！”

“站边上拍一样好看！别给人家添乱了！”

“就是，有点素质，爱护庄稼！”

当然，仍有少数我行我素的游客。一个举着长长自拍杆、妆容精致的中年大妈，为了拍出“徜徉花海深处”的效果，无视警示线和村民劝阻，试图强行跨过田埂。周爱国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拦住，脸色铁青地进行严肃劝阻和解释。大妈脸上挂不住，嘴里嘟嘟囔囔，最终才悻悻然地收起手机作罢。另一边，一个带着小孩的母亲，竟放任孩子揪扯花枝玩耍。一位本地大婶看不过眼上前制止，双方言语激烈，瞬间爆发了一场夹杂着方言的激烈对骂，引得众人侧目。

经过近两个小时的紧急“手术”和持续不断的劝导、疏导，混乱的局面终于得到了初步控制。那些被众人合力扶正、包扎固定的油菜，虽然枝叶残破，显得憔悴不堪，但总算重新挺立在了春风里，避免了更大面积的“秃斑”出现。

看着眼前终于不再扩大的伤痕，周爱国和周易才敢稍稍松一口气。毕竟，这片金黄，是村民们真金白银的补贴来源，更是他们生活的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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