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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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第1页）

这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了，他跪着低着头从他那案几爬到官家与太子这案几，用自己手里的笔，靠在那锦帛上，即便是倒着都能临摹着官家的字体写出字来。

赵煦继续念道：&ldo;快写，今则上察天文，下观人愿……&rdo;盛临强压住颤抖的双手，屏息倒写，官家眼睛瞪得如牛，又转而扑将上来要抢盛临，&ldo;逆贼!逆贼!&rdo;

赵煦一把从后面把他抱住，口里道：&ldo;陛下!爹爹!您年事已高，该逊位了，看看这天下被您糟践成了什么样，外地环伺、内乱不止，群臣激愤，百姓遭殃，若还不在此时离去，让人字替你收拾残局，难不成要让儿子当亡国之君么!&rdo;

&ldo;屁你的亡国之君，就凭你?来人呐!来人!人都死了吗?&rdo;官家想挣扎站起来，奈何这儿子力大无穷，跳将起来趴在他身上，将他螃蟹般死死按着在大理石地上，&ldo;怎么，这个当口，爹爹还指望着谁来救你呢?三弟么?&rdo;

&ldo;姓高的，近来救驾!&rdo;

&ldo;爹爹万不可如此说，高殿帅泉下若能听到，还要他赶来接您么?&rdo;

&ldo;什么，他?那外面是谁?&rdo;

&ldo;您封的带御器械、皇城司提举，现如今可不就在外面替您把门么?&rdo;

&ldo;王宝儿，王宝儿!&rdo;

王宝儿是他近前内侍，此时早就捧着官家的钤印哆哆嗦嗦在殿座后那碧纱橱等着了，这也是内侍省的都知，后头几个侍卫用刀指着他，他亦没办法，只得哭到：&ldo;陛下……&rdo;

官家绝望下来，脸被自己的大儿子摁在地上，气喘到最后越发呼吸不上，脑仁裂得厉害，只得闭上眼睛努力歇气，也越来越绝望了。

&ldo;爹爹，你还想叫谁，我给您喊去。冯熙么，他正在门口领着文渊的御营兵，往皇城里头前来护驾。哦，对了，护的不是您，是儿子。&rdo;

两父子一个叠一个在地上趴着，赵煦撅着个屁股，继续给盛临念完了诏词。等那诏词最后一笔写成，盛临持笔退到殿下靠墙处跪好了，不敢再看，而赵煦也终于从他绝望的老父手里夺过了那只御笔。

随后他站起身来，自也觉得疲累，但仍然一步一迈地往那内侍跟前去，提起他举着的钤印，走回来，疲累中抑制不住兴奋，将那印重重地摁在绢帛上，然后重重吸了口气，&ldo;今夜您再在您寝宫里头睡上一次，明日一早，爹爹您便往延福宫去，您不是最喜那一处宫殿么，便就待着，不用再出来了。&rdo;

官家缓慢地往起爬，一爬起来，竟然已老泪纵横，&ldo;没想到，没想到……&rdo;

&ldo;没想到什么?没想到你这不受待见的大儿子，还敢逼着您让位么?&rdo;太子坐下来，摇一摇酒壶，尚还有酒，便给他爹与自己都斟上，见他爹先是在坐着哭，哭累了叹气，叹气完连气声也不发了，就发呆，他便劝酒道：&ldo;以往也是儿子前来给爹爹劝酒，现如今仍是儿子劝酒，爹爹请满饮了此杯，好退居延福宫，舒舒服服当您的太上皇。&rdo;

官家呆了半晌，也就拿起那酒杯来，仔细地瞧着里面。

赵煦叹一声，&ldo;爹爹还信不过儿子，儿子若要弑君，还整得这圣旨做什么?&rdo;

官家摇摇头，将酒一饮而尽，盯着那诏书和上面的大印，&ldo;吾儿啊……&rdo;

他叫的是他的三儿子，明节皇后之子韫王。宫里的飞桥复道可是一路架入韫王府的，他怎么还不来救驾啊……

但转念一想，既飞桥复道通着韫王府，恐怕韫王府也被……御营如今都归了赵煦，禁军与皇城司、城门也都归了赵煦，他也不是傻子，再挣扎，也无用了。

&ldo;爹爹，您且想一想，眼下内忧外患动荡不安，此时让位，正能将您担子卸下，让儿子来替您分忧，岂不是美事?日后您用度一如今日，谈道有玉清神霄宫，论画仍有画院翰林伴着，驸马姊妹与您打马球，逢年过节仍上这宣德楼一站，给那底下百姓发一发金瓯酒，有造作局、应奉局给您选运花石，又有教坊歌舞，这天下间乐事于您一无所改，还不用听御史们瞎议论，不用听大臣们抠着您耳朵劝谏，何乐不为?&rdo;

官家已经不想说话，但似乎他说得也已经往他脑袋里去了。眼下这形势，四围兵马强壮，屡屡夺自家疆土，内乱亦战十几州，还有两次攻到汴梁城下来，吓得他几天几夜睡不好觉。只是可惜自己的爱儿老三……

想到最后，突然又指着赵煦，想骂他逆臣贼子，但却又头昏脑涨没了力气，眼下看着字又越来越不清楚，脑袋东倒西歪，&ldo;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rdo;

赵煦此时捂了捂肚子，醉醺醺地拿起圣旨，往殿外去，&ldo;不行不行，朕得去出恭，王宝儿，你扶着太上皇在此坐一坐，就别上龙椅了。&rdo;说着打开了殿门，外边秋夜冷风一瞬刮进来，吹得是神清气爽。周遭侍卫手握金枪盯紧了里头，东宫的内侍扶着赵煦出去，在那殿外连吐带飘地，随后便听外边一阵哈哈大笑。

官家立时站起来，晕晕乎乎想往外闯，闯到门边上，那侍卫迅疾地闭上了门。官家一双手拍在了殿门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转头，却望见了徐柳灵，正畏缩着头颅蹲在门边墙根底下。

&ldo;徐侍宸，快点豆成兵来救朕!快!&rdo;官家一步摔过来，手抓住徐柳灵摇他的肩膀。徐柳灵半天没支吾出声，官家一脸苦求，突然又想到他就是赵煦推荐入宫的，这时候又放开了他手，往后踉跄两步跌坐下。

徐柳灵看这皇帝狼狈成这样，已经比方才镇静不少了。他这时候颤颤巍巍地拿出崇德帝姬让人给他递上的绢包来，&ldo;这个……陛下……&rdo;

官家立时大喜：&ldo;是什么，是救命的法宝吗?徐侍宸!你果然是朕的福星!此回朕若能化险为夷，定要封你……定要封你……北极真君，封你为神仙!&rdo;

神仙岂能是人所封……徐柳灵没敢说话，见官家已经从他手里抢着把绢包拿了去，开始往外解，手抖了几次才解开来，从那绢包里轱辘到他手上一根……

骨头。

&ldo;这……这是什么?&rdo;

徐柳灵道：&ldo;崇德帝姬带给陛下的。&rdo;

&ldo;崇、崇德……&rdo;官家立即将那骨头丢掉，&ldo;她的骨头，她的骨头怎么会在你手里?那你岂不是带着她的阴魂入了殿了?这是她的骨头&rdo;

&ldo;这，这骨头小臣实在不知。&rdo;

&ldo;她在哪里……快给朕找出来，万不可让她再来害朕，朕的头疼啊……

&ldo;小臣猜测崇德帝姬，应该是在宫里……&rdo;

崔氏的阴魂为何还在宫中!&rdo;

官家神色惊恐，眼里糊涂，四下乱看，&ldo;在宫里?不能!朕不能跟她的骨头待在一起!&rdo;随后便起了身，只觉胆酸，往外使劲一拉门!

冯熙那一张阴冷而英俊的脸庞展现在他面前，官家往后退了一大步，口齿不清，&ldo;冯侍卫，徐侍宸，有鬼啊……这宫里有鬼啊!快帮朕找着，快!&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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