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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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第1页）

第一个条件就是缴纳米价的全部现款。&rdo;银货两起&rdo;是交易惯例，不能说金子苛求；陈彬龢便说：&rdo;3天以内缴款。&rdo;　　&rdo;我也在3天之内缴米。&rdo;

谈判看起来很顺利；金子还开了一瓶日本清酒款客。小饮数杯、双双告辞；一到了汽车上，金雄白便埋怨陈彬龢。　　&rdo;这样的条件，你怎么可以答应？我们没有理由强迫工厂内迁；也不能征集那么多民夫去替日本人做防御工事。完全是办不到的事！&rdo;　　&rdo;我根本也没有打算办到。上海几百万人要断炊了，我们先把米骗到手再说。&rdo;　　&rdo;你倒说得轻松！日本人肯放过你吗？&rdo;金雄白说：&rdo;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应付得过去？&rdo;　　&rdo;只有拖在那里再说。到拖不过去了，我跟你两个人共同负责；你怕日本人杀你，是不是？&rdo;

金雄白默然，冷静地想一想，舍此以外，没有第二个办法，可让日本人乖乖地运米到上海来。

当然，全部米价现钞，以周佛海的地位，是不会太困难的。其余的两个条件，陈彬龢只在游民习艺所调用了一百多好吃懒做的所民，说是&rdo;第一批，先送备用&rdo;以外，就再也不理日本人的催促了。

由于这一次共事的经验，金雄白对陈彬龢有了深一层的认识；陈彬龢也觉得金雄白是有担当的人，大可结交。因此，仅管在公的方面，常有争执；私交却是很不坏的。

这时由于唐世昌的提醒，金雄白便直接去找陈彬龢，说明来意。果然，陈彬龢话不多说，起身取了帽子，只说得一个字：&rdo;走！&rdo;

他陪着金雄白，到日本陆海军报道部、宪兵队、大使馆，费尽唇舌，多方解释；总算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让金雄白又逃避了一次难关。　　&rdo;雄白兄，&rdo;陈彬龢问道：&rdo;你几时有空，我想跟你好好谈一谈。&rdo;　　&rdo;今天就可以。&rdo;　　&rdo;今天不行！&rdo;陈彬龢说：&rdo;我们需要找一个从容的时间；很冷静地分析当前的局势。&rdo;　　&rdo;那么，明天晚上如何？&rdo;金雄白说：&rdo;地点由你挑。&rdo;　　&rdo;好！明天下午我打电话给你；那时再约地点。&rdo;

第二天下午，陈彬龢打电话到《海报》，约他7点钟在旧法租界霞飞路一处公寓中见面。金雄白准时而往，只见那座公寓很大，但已相当陈旧；到得4楼找到3号，揿了门铃，应口的是一个着和服的少妇。

金雄白从未听说过陈彬龢有日本籍的妻子或情妇，因而不敢冒昧；只用中国话问：&rdo;这里有位陈先生吗？&rdo;

陈彬龢已经闻声出现；将他迎了进来说道：&rdo;我这里从没有朋友来过，你是第一位。&rdo;接着便问：&rdo;你是喝咖啡？还是喝酒？&rdo;

&ldo;都可以。&rdo;

&ldo;喝酒吧！人生几何？为欢几何？&rdo;

等那日本女子端了啤酒和下酒的咸杏仁来，金雄白便问：&ldo;我应该怎么称呼？&rdo;

&ldo;她叫清子。叫她的名字好了。&rdo;

陈彬龢始终没有介绍她的身分，金雄白亦就无法作适当的称呼；惟有在她递烟斟酒时，道声：&rdo;谢谢！&rdo;同时也不免存着戒心。

&ldo;她听不懂中国话。&rdo;陈彬龢看出他的心意，&rdo;你尽管放言高论，不必顾忌。&rdo;

金雄白点点头；看着书架上、书桌上乱堆着的书籍、资料、稿纸，便即问道：&rdo;这里是你写作的地方？&rdo;

&ldo;也可以这么说。&rdo;陈彬龢答道：&rdo;是我逃避现实的地方。你看，连电话都没有！一躲在这里，就像隐居一样，没有人找得到我；左右邻居只知道我姓陈，不知道我是什么人。&rdo;

&ldo;许多人说你神秘。&rdo;金雄白笑道：&rdo;看起来是有一点。&rdo;陈彬龢不作声；点上烟斗，深深吸了两口，在青色的烟氛中发声：&rdo;你看局势怎么样？&rdo;

&ldo;盟军积极反攻；日本人也不肯认输，我看总还有一年半载好打。&rdo;

&ldo;不然！&rdo;陈彬龢说日本人说的，&rdo;不定很快就会投降！&rdo;

&ldo;投降？&rdo;金雄白不同意这个看法，&rdo;日本的海军是垮了；空军出以&rso;自杀&rso;的下策，可是陆军的实力还在，肯轻易投降吗？&rdo;

陈彬龢认为金雄白以数量来估量日本陆军的实力，是极肤浅的看法，&rdo;早在去年春天，征兵体检的内科医生，就奉到命令，要让百分之九十的被征者通过。防卫日本本土的部队，&lso;父子兵&rso;多得很。&rdo;

他说，&rdo;老的太老，小的太小。有一次东久迩宫去视察防空部队，发现好些视线不良，腿有残疾的兵；对于大本营采取&rso;前线第一&rso;主义，将本土防卫，委诸老弱残兵，大感不安。所谓&rso;决号作战&rso;，贺阳宫对近卫说过一句话：&rso;陆军准备拼到最后一兵一卒，不过表面逞强而已。&rso;你我如果看不清楚这一点，一旦发现事不可为，已经身陷重围，要想全身而退，亦成梦想。&rdo;

&ldo;全身而退&rdo;4字，对金雄白来说，十分动听，当即虚心讨教；但陈彬龢的目标，其实是周佛海，他作了强烈的暗示，周佛海本来是中共最原始的发仆人之一，中道分辙，是思想的演变、时势的推移；他认为周佛海唯有跟中共恢复关系，才有足够坚强的地位&rdo;跟重庆谈条件&rdo;。

金雄白憬然有悟，陈彬龢在他面前的许多表现，间接是做给周佛海看的。对于陈彬龢希望他能劝周佛海往左面倒过去，他知道那是决不可能的一件事；因为周佛海跟陈公博希望将功赎罪最重要的手段，便是在沿海部署兵力，一面防日、一面防共；而防共更甚于防日，以期谅于重庆。既然如此，何能一反前辙、自毁立场？

因此，他装作没有听懂；只在日本必败这一点上着眼，&ldo;有一点我不太明白，日本处于必败之地，你已经看得清清楚楚。那么，&rdo;他问：&rdo;何以看你替日本人卖力卖得更起劲了？&rdo;

陈彬龢笑一笑说：&rdo;你们以为聪明，表面与日本周旋，暗中替重庆工作；日本人也并不笨，他们的情报来源是多方面的，间谍密布，耳目甚周，你们的一切，了如指掌。假如有一天，日军真要撤退了，一定大烧大杀，发他的兽性来泄愤，你们非但岂不了作用，而且首先要拿你们来开刀。你信不信？&rdo;

金雄白如何不信？想到日军在南京大屠杀的惨无人道，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ldo;那时，&rdo;陈彬龢接下来从容而又显得得意地说：&rdo;就用得到我了。我可以跟他们说，中国人并非都是抗日的；像我，哪个不骂陈彬龢是彻头彻尾的亲日派？我是你们真正的朋友。请你们听朋友的话，不要乱烧乱杀。我不敢说，可以让日本人放下屠刀；至少可以保障一方，救我的亲戚朋友。为了那时候我的话能够发生一点作用，所以在这最后关头，我要做得更积极，让他们更相信我。&rdo;

这使得金雄白想到残唐五代许多诡言异行之士，他们的道德观念，感情状态，与常人不同，有人不惜自污，甚至以妻妾为军阀荐寝，为的是保障一方生灵。英雄制造乱世，圣贤开平盛世；而乱世之民连佛都救不得，只有像陈彬龢这种作风的人，竟能为苍生造福‐‐可惜的是陈彬龢不全是清白之心；这就大大减损了他的苦心的价值了。　　&rdo;我很佩服你。&rdo;金雄白说了老实话，&rdo;不过，你所建议的一整套办法，在心理上，是无法接受的。&rdo;　　&rdo;人各有志，不能相强。我只是尽我的心而已。&rdo;陈彬龢说：&rdo;总有一天你觉得我应该是曲突徙薪的上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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