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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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第1页）

敖占春便用自来水笔，就在桌布上写了&rdo;憨大憨&rdo;3字说道：&rdo;顾名思义，可以想见那种傻呼呼的样子。又有人把憨字写成&rso;罕&rso;字，这也通，是很希罕的东西；只怕不容易看到。&rdo;　　&rdo;怎么不容易？&rdo;刘子川接口，&rdo;动物园就有。不过今晚是看不到了。&rdo;　　&rdo;喔，&rdo;黄敬斋大为兴奋，&rdo;明天一起床，就先要去看一看这憨大憨。&rdo;　　&rdo;其实不看也罢，丑得很，牛首，驼背、驴尾、马蹄；其笨无比‐‐别的鸟兽，一闻异声，赶紧就逃；只有这憨大憨会楞在那儿好半天，才会想到情形不妙，掉头溜走。&rdo;　　&rdo;照此说来，不就是姜子牙的坐骑&rso;四不像&rso;吗？&rdo;金雄白恍然有悟。　　&rdo;对了！就是&rso;四不像&rso;。&rdo;　　&rdo;真有&rso;四不象&rso;？&rdo;黄敬斋觉得不可思议，&rdo;是怎么来的呢？&rdo;　　&rdo;大概是野兽杂交出来的怪物。&rdo;

&ldo;如说是杂交的怪物，当然是牛、马、驴子、骆驼四种动物杂交的结果。&rdo;金雄白笑道：&rdo;可名之为&rso;四转子&rso;。&rdo;

&ldo;妙！&rdo;黄敬斋说：&rdo;&rso;二转子&rso;聪明漂亮的居多；&rso;四转子&rso;何以既丑且笨？这道理就不懂了。&rdo;

&ldo;黄兄，&rdo;刘子川笑着说：&rdo;我看你把&rso;四转子&rso;丢开；今儿晚上，我带你去找&rso;二转子&rso;好不好？&rdo;

&ldo;好啊，太好了！&rdo;

哈尔滨的&rdo;二转子&rdo;很多，但可共春宵的，却只有两处地方才有，一处是酒吧；一处是日本开设的洋式茶店。主随客便，刘子川请金、黄二人选择；黄敬斋愿意到洋式茶店。这是敖占春的建议，他说酒吧的情调，不如洋式茶店。

出了饭馆，安步当车，走不多远，看到一块灯牌，映出&ldo;哈风&rdo;二字；门口有一具方形日式纸灯笼，白底黑字：&rdo;纯吃茶&rdo;。刘子川便站住了脚。

&ldo;就这里吧！怎么样？&rdo;

客人都没有意见，刘子川便带头进门；揭开厚厚的门帘，只见轻音乐声中，人影幢幢；金雄白不由得停住脚，想要等眼睛能适应幽黯的光线，再往前走，免得碰撞，

&ldo;请，请！&rdo;是很恭敬的日本话；接着有一支温柔的手来牵引他。

这时金雄白的双眼已能清晰地辨物了。这家洋式茶店，门面甚狭却很深，穿过一连串卡式火车座，到得最后，经过帐台，豁然开朗，座位也比较舒服，是半圆形的长沙发，可以坐6个人；挤拢了，上10个也容纳得下。

&ldo;刘大爷，好久没有来了。&rdo;来招呼的是个中年妇人；只听她一口纯粹的东北口音，不看她的面貌，不会想到是白俄。&ldo;玛利，今天陪关内的朋友来玩，你可别让我丢面子。&rdo;　　&rdo;怎么会？&rdo;玛利答说：&rdo;我们从来不敢怠慢客人；又是刘大爷的贵宾，更不敢了。&rdo;

接着，玛利一一请教&rdo;贵姓&rdo;；刘子川介绍完了问：&rdo;你找哪几个人来坐？&rdo;

原来这洋式茶店有女侍伴坐，论时计酬；玛利便是这些女侍的头脑，都叫她&rdo;妈妈&rdo;；说穿了便是鸨儿。

当下玛利说了几个&rdo;花名&rdo;，刘子川关照&rdo;都叫来看&rdo;。于是一下子来了6个，其中倒有5个&rdo;二转子&rdo;，不过不全是中俄混血儿。当然，即令是&rdo;日俄冲突&rdo;的&rdo;战果&rdo;，也会说中国话；金雄白挑的那个荣子就是。她生得小巧玲珑，皮肤白；眼睛极大，头发极黑，鼻子既不高、也不大，只觉得在那双大眼与菱形的嘴之间，联系得恰到好处。是个不可方物的混血美人。　　&rdo;金先生，&rdo;荣子照例寒暄：&rdo;贵处是？&rdo;

金雄白心想，说江苏青浦，她未必知道；而且在&rdo;满洲国&rdo;问籍贯，在他看来有特殊意义，所以特意答说：&rdo;我是中国人。&rdo;　　&rdo;喔，&rdo;荣子接口说道：&rdo;我也是中国人；四分之一的中国人。&rdo;　　&rdo;怎么叫四分之一？&rdo;金雄白想一想说：&ldo;想来是你的祖父、祖母；或者外祖父、祖母有一位是中国人。是吗？&rdo;　　&rdo;是的，我奶奶是中国人；现在说，是&rso;满洲国&rso;人。&rdo;

金雄白本想说：&rdo;满洲国&rdo;人也是中国人。但这里不是官式场合，辩之无益；而可能多言贾祸，为刘子川、敖占春增加麻烦。所以改口问说：&rdo;还有四分之三呢？&rdo;原来荣子的家庭，有复杂的国际背景，除了祖母是中国人，父亲是日本人以外，还有一个俄国籍的外祖父与一个朝鲜籍的外祖母。

听她说明身世，金雄白说道：&rdo;这不就是&rso;四转子&rso;吗？&rdo;

刘子川、敖占春、黄敬斋无不大笑；笑停了，黄敬斋说道：&rdo;这也可以说是&rso;大东亚共荣圈&rso;的结晶。&rdo;

这个譬喻，谑而近虐，刘子川、敖占春为了客人的安全，不敢再笑；荣子与她的女伴们莫名片妙，争着询问发笑的原因。刘子川便说了&rdo;四转子&rdo;这个名词的来历；接着又说&ldo;动物越转越丑，人越转越俊。&rdo;

亏得有这句话，才不致于唐突美人；至于&rdo;大东亚共荣圈的结晶&rdo;那句话，不必解释，也都能默喻其意。金雄白怕荣子让人这么肆意调笑，心里会不高兴，便紧握着她的手，作为抚慰；荣子会心不远，报以一笑。笑时露出两排整洁莹白的牙，十分妩媚，金雄白不免心中一动。

这时玛利亲自送了茶来，一把大银壶中，倒出来的是浓得发黑的红茶；以俄国茶砖用文火熬煮，既苦且涩，无法下咽，所以要加上大量的糖，再浇上极浓的羊奶，犹如蒙疆的奶茶，只是不加盐而已。

籍隶江南的金雄白和黄敬斋，喝惯了龙井、碧螺春等等清茶，如何消受得了这样的异味？因此一个个蹙眉摇头，浅尝即止。

&ldo;吃不惯不是？&rdo;刘子川虽是山东人，到东北却是&rdo;九一八&rdo;以后的事；所以他也有过同样的经验，&rdo;一到喝惯了，自秋至春，简直不可一日无此君。&rdo;

&ldo;我相信也是如此。苦寒之地，非这样的饮料，不足以祛除阴湿。不过，&rdo;金雄白无可奈何状，&rdo;今天可是敬谢不敏了。&rdo;

&ldo;那么喝酒吧！&rdo;

&ldo;这里，&rdo;敖占春问：&rdo;也行吗？&rdo;

本来是不行的，茶店是茶店，酒吧是酒吧；行规彼此尊重，不容侵犯。但偶而破例，说起来只是主人敬客，亦无不可。

于是玛利去拿了酒来，很纯的伏特加；还有一大盘鱼子酱。金雄白识得行情，这一下要花刘子川好些钱，心里觉得很过意不去。

&ldo;喝得来吗？&rdo;荣子一面倒酒；一面很体贴地向金雄白说：&ldo;如果觉得酒太凶，我替你去拿啤酒。&rdo;

&ldo;对了，我也只能喝啤酒。&rdo;黄敬斋接口，&rdo;这伏特加太凶了，而且有股怪味。&rdo;

最后那句话，大可不说；金雄白心想，刘子川很难得地在这里要了伏特加，客人不但不欣赏，而且还有不中听的话，做主人的岂不窝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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