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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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第1页）

&ldo;陈先生，您何必如此客气，有什么话，您尽管说吧。&rdo;

&ldo;格格身怀家恨国仇，万里迢迢来到中原，流落街头，举目无亲，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而以一个女乞丐的身份进京告御状，恐怕也难见天颜。我今天既然见到了您，如果不管不问，任您天涯飘泊，担风受险，还称得起是个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吗？这样吧，我有一个同乡好友，住在丛冢镇韩太夫人家中。韩老太太为人豪慡仗义，胸怀开阔。我想把您领到她那里，暂住一时，不知格格可肯俯允。&rdo;

&ldo;哦，这位韩老夫人，我也认识，确实是个好人。她不断派人给我送吃送喝。送衣物，陈先生既然与她相识，那是再好不过了。&rdo;

&ldo;好，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咱们就去。只是今晚……嗯，这样吧，如果格格信得过我，就委屈公主格格，与陈某以兄妹相称，回到客店，暂住一晚，不知格格意下如何？&rdo;

阿秀沉默了一会，缓缓说道：&ldo;陈先生，你肯设身处地的为我盘算，我感激不尽，咱们也算是有缘分，一切听从陈先生安排也就是了。&rdo;

店老板见陈潢半夜带着个女人回来，提着灯笼仔细地看了半晌，却没认出就是镇上的女叫花子。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正待要问，陈潢却道：&ldo;这是我的堂妹，被人拐骗至此。我这次进京，家叔还特意关照寻访她，不料今日竟遇上了，今晚只好先住在这里了。&rdo;

店老板对这种事见得多了。客人出去打野鸡。叫ji女是常有的，只陈潢还要撇清称&ldo;堂妹&rdo;，倒更令人生疑，一头走一头笑道：&ldo;啊，好、好！既来了就是小人的财神。不过……现在寻个单间儿却不好办‐‐怎好半夜把客人撵起来呢？您说是不，陈爷？&rdo;

&ldo;那……你说怎么办？&rdo;

店老板犹未答话，阿秀却道：&ldo;他是我哥哥，同住一室不妨的。&rdo;老板原意是多敲剥陈潢几个钱，&ldo;撵&rdo;走别人，让陈潢再赁一间房，听阿秀说话，便道：&ldo;兄妹原不避嫌，只二位是&lso;堂&rso;兄妹，怕要招惹闲话的‐‐我不说什么，镇上巡头儿来查店，小的不好交待呀！&rdo;

陈潢原也想多花点银子再要一间空房，听见&ldo;闲话&rdo;二字，猛地想起阿秀一直在这儿讨饭，&ldo;哑巴&rdo;突然说了话，事情会闹大的。听店主人口气大有勒索要挟的意思，便将仅有的十两大银锭摸出来丢过去，说道：&ldo;今晚只好就这么将就一夜了。这点银子你拿去，给我妹子弄一身像样的衣服来，下余的全赏了你！&rdo;

&ldo;哎哟，您老这么破费，小的谢赏了！&rdo;老板满脸馅笑，老着脸揣了银子，打千儿谢了赏。颠着屁股又开门又点灯，不一时便从后房夹了两套半新半旧的衣裳，木梳镜子等用具都带了来，放到桌上，赔笑道：&ldo;嘿嘿……实在不成敬意。这是小人老婆过门陪嫁的衣裳，只穿过一次，请小姐将就着用吧……&rdo;一边说着，反掩了门出去。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陈潢见她坐在床边，似乎有点不知所措地痴望着烛火，便背转身子，大大方方地说道：&ldo;请格格，啊，不，请妹妹更衣。&rdo;一阵悉悉索索声响过后，又听木篦丝丝的刮发声，好半天才听阿秀浅笑一声道：&ldo;书呆子，傻站着干什么？过来坐吧！&rdo;

陈潢转过身来，竟一下子怔在当地。这是那位身著烂衣、脚拖破鞋、满脸黑灰污泥的叫花子吗？阿秀本来天生秀丽，此刻换了水红绫袄、藕荷色百褶石榴裙，满头乌云叠翠，鬓如刀裁新鸦，支颐而坐，竟然满室生辉！陈潢见她娇羞满面，流眄送波地看过来，不由心头一阵急跳，忙低下了头，蹭着步儿捱到椅子旁，取了一本书，看也不看阿秀，小声说道：&ldo;我……在这里看书，您请自行安歇吧……&rdo;

阿秀敛起了笑容。她在蒙古原就倾心汉学，到中原几年，虽不与人交谈，冷眼旁观，已知中原礼俗。见陈潢面孔绷着，浑身不自在，心里不禁一动：&ldo;此人是个至诚君子！&rdo;她无声叹息一声，和衣倒卧在床上。

这一夜陈潢一眼没合，秉烛达旦地看了一宿书。那蜡泪在瓦烛台上堆了老高。

臭叫花子居然变成了&ldo;香美人儿&rdo;。第二日，高士奇一听说这事，不禁跌脚懊悔：&ldo;这等风流韵事，正该我高士奇遇上，怎的失了眼，倒让陈潢这黑不溜秋的水耗子得了便宜！&rdo;懊悔归懊悔，他还是推迟了一日行期，到镇上银匠那儿，打了一支卧凤金簪，一副银镯，又买了两套贡呢料子，还有一只当时极贵重的菱花玻璃小镜‐‐共是四色见面礼儿。刚回韩府，韩春和兴冲冲迎出来，因见高士奇踱过来，忙站住了，笑道：&ldo;恩公快瞧去，人已接过来了，正和老太太摆家常呢！我娘已认她为义女了。&rdo;高士奇笑着点点头，加快步子拾级上阶走了进去。

&ldo;闺女哟……可难为你了！&rdo;韩刘氏正坐在前堂中间，搂着满脸泪痕的阿秀抚慰，&ldo;也亏得陈先生有眼力！你在这儿快两年了，我老婆子只瞧着可怜，再想不着你身世恁般地苦……啧啧！这些个糟心的事儿先前只听鼓书先儿说过、戏里唱过。要不是你水灵灵地站在我眼前，说啥我也难信哪……&rdo;陈潢坐在一边，见韩刘氏如此动情，眼中也噙着泪花。

阿秀自幼丧母，从未受人如此慈爱，乍来韩家，听老太太这番体己话，心里又酸又热，又舒坦，哽咽着说道：&ldo;娘是积德行善的好人，这二年冷了给我送衣裳，饿了给我送吃的……我虽不敢说，可这些事我件件都记在心里呢！如今来到了家，您是我的亲娘，今后我永远守在您的身边，哪里也不去的了！&rdo;

&ldo;傻孩子，落叶总得归根。娘虽舍不得你，但大理还是明白的。挨刀的吴三桂已经叫万岁爷拾掇了，你们那边也是朝廷管的地面嘛！朝廷总不能叫你受一世的苦，将来你报了仇，恢复了祖业，或嫁了人家，别忘了这里还有个娘，派人给我捎个信，娘也就知足了！&rdo;

阿秀闭着眼，任由泪水淌着，撒娇儿道：&ldo;万岁爷要是恢复了我的封地，我可要把您接去，就这么整日搂着我！&rdo;

韩刘氏笑道：&ldo;别折杀了我的阳寿，哪能有那么大的福分？再说，你女婿也不能让我老婆子将你霸占着呀！&rdo;

&ldo;我女婿！&rdo;阿秀抬起了头，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含着笑意，故意指着陈潢，说道：&ldo;娘，您问问他让不让……&rdo;

韩老太太见阿秀如此大方顿时愣住了。尽管她精明能干，见多识广，可也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一时倒不知说什么好。陈潢的脸腾的红到耳根上，手足无措地站起来，慌乱地说道：&ldo;这……这断断使不得。&rdo;他马上又纠正道：&ldo;我不是说不行，我是说……我已有家室！&rdo;

&ldo;那有什么，&rdo;阿秀坐直了身子，正容说道，&ldo;你把她接来就是了……&rdo;说到这里，她停住了，下头的话竟没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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