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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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第2页）

&esp;&esp;前些日子洛阳刚下了?场大雪，宦官们?将贵人要走的路扫开，但屋顶、墙角、树梢还?压着雪，放眼望去紫微城宫阙连绵，宛如天寰。

&esp;&esp;女皇行走在高高的汉白玉回廊上，两边飞檐斗拱，红柱重?叠，无数侍从静默地跟在她身后。

&esp;&esp;她已有?七十高龄，这个?岁数放在普通人家都该老糊涂了?，但女皇依然脚步健朗，眼神犀利，手里握着帝国最高权力，没有?任何人敢把她当?一个?老妇人看。

&esp;&esp;女皇一边赏雪，一边随口般提起：“听说?前段日子，庐陵王行馆里的宫女死了?一个?？”

&esp;&esp;上官婉儿心里抖了?抖，她小?心觑女皇的脸色，奈何女皇十分平静，连唇角的沟壑都是那?样深不可测。

&esp;&esp;上官婉儿收回视线，心中?飞快盘算，但又不敢停顿太多时间，最后提心吊胆回道：“回禀陛下，是有?这么回事。天冷了?，今年雪又极多，宫人们?耐不住寒，病去一两个?也不是罕事。”

&esp;&esp;女皇点点头?，又问：“太平呢，回来了?吗？”

&esp;&esp;这两个?问题风牛马不相及，看起来毫无关联，但上官婉儿却觉得不是偶然。

&esp;&esp;她们?这位女皇绝不会说?无用的话，女皇问完庐陵王后，突然又说?起太平公?主，是不是太平前两天的来信中?写了?什么？

&esp;&esp;上官婉儿拿不准太平公?主说?了?什么，只能斟酌着回报：“禁卫军昨日来报，说?山雪已除，想来最迟今日下午，公?主就回神都了?。”

&esp;&esp;女皇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了?。上官婉儿却觉得心惊胆战，女皇问这些做什么？莫非，女皇发现了?她曾给太平公?主递话？

&esp;&esp;不应当?啊，她明明做的极其隐蔽。难道是二张兄弟在她身边埋了?细作，告发她的？

&esp;&esp;余下半程路，上官婉儿走得如芒在背，却还?要装出笑脸，依着上位者?的兴致说?俏皮话。女皇年事高了?，在风里没走多久就觉得累，她们?最后没到丽春台，仅在观文殿看了?一会就回来了?。

&esp;&esp;回宣政殿后，上官婉儿来不及休息，立刻为女皇端来暖身的茶。女皇接过茶盏，微微抿了?一口，说?：“传庐陵王过来吧。”

&esp;&esp;上官婉儿一惊，本能感觉到欢喜，又赶紧压制住，肃穆行礼：“喏。”

&esp;&esp;天下皆知，女皇如今仅有?两个?儿子活着，幼子皇储被囚于深宫，三子庐陵王被贬斥庐陵，过着圈禁幽闭、朝不保夕的生活。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年前，女皇秘密召庐陵王回京。

&esp;&esp;这件事没多少人知道，上官婉儿算一个?，她拿到消息后，立刻就让传信的宫女去见太平公?主。要命的是，没过多久，这个?宫女就死了?。

&esp;&esp;上官婉儿为此心惊肉跳许久，她不相信宫女是意外死亡，但也想不通宫女为何而死。她一直警惕着，等?待着幕后之人出粉墨

&esp;&esp;庐陵王走在他无比熟悉却阔别已久的宫阙中，都有一种做梦般的恍惚。直到他被侍从带入宫殿，看?到上方那个年老、威严、无喜无怒的女人。

&esp;&esp;他膝盖一软，路上反反复复推敲过的反应，此刻根本?不?需要?演，他自然而然就哭了出来：“母亲！”

&esp;&esp;这一声哀痛，悲怆，戚然，从母子到仇敌十三年圈禁猜忌，从庐陵到洛阳万里?险山恶水，从李唐到周武洗不净的血海深仇，都化在这一声“母亲”里?。

&esp;&esp;强硬如女皇也忍不住湿了眼眶，十三年啊，庐陵王被圈禁了十三年，他们母子，也足足有十三年未见了。

&esp;&esp;她将庐陵王贬去江南西道，走时?他还是个意气风发、英气勃勃的青年郎君，如今，他已成了一个斑斑白发、沧桑怯懦的中年人?，女皇看?着，这叫她如何不?心酸？

&esp;&esp;庐陵王终究是她的儿子啊。

&esp;&esp;庐陵王再次见到女皇，他也说不?清心里?是畏惧多还是思念多，但此刻也无需分清，哭就是了。

&esp;&esp;上官婉儿轻手轻脚退出大殿，将空间让给这对母子。她敛着襦裙，走到僻静处，交待宫女准备擦脸的热水和巾帕。

&esp;&esp;她正?在说话，余光扫到人?影晃过。她抬头?，瞧见一个太监弓着腰，快步穿过回廊。上官婉儿脸色沉下来?，招来?亲信，低语道：“跟着他。我倒要?看?看?，背后到底是哪位神仙。”

&esp;&esp;太监心急如焚，都顾不?上遮掩痕迹，小碎步跑入一处宫殿中。宫殿里?乐声悠扬，琵琶声像金戈碎玉，强势霸道，琴音就像一个好脾气的君子，退避三舍，偶在琵琶间歇才浅浅叮咚两声。

&esp;&esp;一位青衣男子素手抚琴，他清雅俊朗，气质卓绝，容貌已十分出色，但和台上弹琵琶的青年相比，竟还失色三分。太监蹑手蹑脚跑到青衣男子身后，附耳飞快说了什么。

&esp;&esp;琴弦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乐声骤停。弹琵琶的男子正?到兴头?上却被打断，他不?悦地皱眉，放下琵琶问：“五兄，怎么了？”

&esp;&esp;张易之看?着面前的琴具，再无丝毫君子雅兴，冷冷道：“出大事?了，女皇见庐陵王了。”

&esp;&esp;抱琵琶的美男子狠狠吃了一惊，他砰地一声站起来?，琵琶被毫不?在意地扔到地上，琴弦撞出激越的毛刺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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