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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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第1页）

凌如泉说，岳群是在抗日后期，从台湾来的青年军医。他在医学院医科专修毕业后，征招入伍，随军当军医。当时，他虽然是为日伪军效劳，但他却有救死扶伤的医德和强烈的民族感。日本投降前，由于药物短缺，国民政府、地下游击队都有求于他，他曾多次冒着生命危险偷药供应他们。日本投降后，他在当地落户，娶当地姑娘为妻，在前铺镇开西医诊所，并兼任珠溪中学校医。几年间，他已说得一口流利的当地方言，许多人还不知道他是台湾人。凌如泉继续说：

&ldo;解放后，上级曾经调查岳群，我们据实报告，因此，岳群从来没有受到任何的麻烦。&rdo;

&ldo;岳群兼任珠溪中学校医，学校不久前不是也闹过水井下毒吗？&rdo;一直在静静倾听的柳从风，突然低声插上一句。

柳从风的话，突然把气氛凝住，左腾、凌如泉、丘逢清，眼眼相觑，如梦初醒，屏住呼吸，频频点头。

&ldo;报告！&rdo;一声，跟随丘逢清的龙潭乡民兵队长颜强，蹑手蹑脚走进来，同丘逢清耳语几句，就退岀去。这时，丘逢清站起来，严肃地说：

&ldo;据监视莫桂香的民兵报告，潭月今早又到岳群医务所。&rdo;

民兵潭良通知潭月，不必再回龙潭乡龙府大院，在家照顾母亲。早前潭月曾打听到，照顾丘逢清和柳从风生活起居，外出时由林绮梦安排，在龙府大院，就由乡妇女主任梅姨代替潭月的位置。潭月知道，她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已彻底破灭。铁柱被捕，她生活漩涡中所可能抓住的一把禾草，也被狂风巨浪卷走了。在茫茫怒海中，她已看不到活命的彼岸，随时葬身波涛。

铁柱被捕，对莫桂香更是致命的打击。特别是潭月参加龙潭乡批斗铁柱的群众大会回来说，龙彬乡长在全乡乡亲面前，点名揭开她和铁柱的暧昧关系。莫桂香一连咯了几口血，她知道，她已大限来临。

几天来，莫桂香什么都不想吃，女儿给她熬的红薯粥，她顶多喝几口粥水。她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形容枯槁，凹下的眼窝淌着泪水。许多时，她闭着眼睛，二话不说；有时口里喃喃自语，但又迷迷糊糊，说什么也听不清。

母亲病重，急得潭月六神无主，像热锅上的蝼蚁。她握着母亲枯瘦的手，陪着母亲淌泪。她呜咽地说：

&ldo;娘亲！你一定要好，你要有三长二短，侬也活不下去了。&rdo;

&ldo;娘亲的大限已到，再也好不起来了。&rdo;桂香有气无力地说。

&ldo;岳医生说，娘亲只要能吃饭，撑住身子，再吃药就会好的。&rdo;

&ldo;不用的，娘亲知道自己事。&rdo;

&ldo;铁柱哥的事，或者调查清楚，没有事会放出来。&rdo;

&ldo;儍女！抓进去就别想再出来了。你铁柱哥亲手抓过多少人，不是枪毙就是判刑劳改，有几个无事放出来呢！&rdo;

&ldo;那是他们有罪。&rdo;

&ldo;你铁柱哥，不管是不是特务，在社会上触怒和结仇那么多人，就是罪恶。&rdo;

&ldo;侬看丘队长或者会查明真相，会保护他。&rdo;

&ldo;只怕第一个想把铁柱整死的人，就是丘队长。&rdo;

&ldo;不会吧？铁柱哥一直忠心给他们做事。&rdo;

&ldo;侬你太年青幼稚呀！许多道理你还不明白。&rdo;

&ldo;娘亲！侬心甘情愿陪丘队长几个月，无功也有劳。他不要侬也罢了，但他不应该再在侬心上插一刀！&rdo;

&ldo;你还不明白吗？为捉铁柱先把你遣送回来，就是不希望你在场看到。今后你再也不必指望，丘队长会对你好了。&rdo;

潭月低头无语。莫桂香叹口气，又说：

&ldo;是娘亲害了你铁柱哥。&rdo;

&ldo;侬和铁柱哥相好，也是侬心甘情愿的。&rdo;

&ldo;娘亲知道你乖，你孝顺，你能容忍娘亲夹在你和铁柱哥之间，娘亲很感激你。&rdo;

&ldo;娘亲！不要说了。侬怎忍心让你孤苦一世呢！&rdo;

&ldo;现在一切都破灭，娘亲也快熬不下去了。&rdo;桂香潸潸淌泪，轻轻叹喟。

&ldo;如果没有娘亲，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rdo;

潭月噙着泪，为母亲熬中药，这药是从岳群医生那里捡来，岳群医生甚至不要她付款。潭月让母亲斜躺着，一匙一匙的给母亲喂药。片刻，莫桂香忽然对女儿说：

&ldo;娘亲是个不祥之人，谁沾着都会带来恶运。今后也不要再去找岳群医生了。岳群医生是个好人，不能给他带来灾难。&rdo;

桂香回首往事无限悲伤，特别是这些年来，铁柱对她母女情深义重，今天铁柱被捕，死罪难逃，她和铁柱这些年的相处，虽然尽遭世人的白眼，但在她坎坷的人生中，铁柱曾给她许多的快乐，他有恩于她。今天铁柱将于她之前而死，她却无法见他最后一面，更是无比凄怆！她想到此，突然一股气顶上心口，&ldo;哇哇&rdo;几声，刚才喝的药汤，全部呕吐出来。这时，只见她脸色像死灰，又一连咯了几口血。她不断在喘气，口中喃喃地说：

&ldo;完了！一切都完了！&rdo;

莫桂香当晚就走完她曲折而辛酸的人生历程。她死前给女儿留下最后一句话：

&ldo;娘亲最放心不下……你，……今后……嫁人……&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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