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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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第1页）

是高景。

这天他脸上没有灰尘和泥巴，着一件玉色长衫，经过改良袖口收紧方便手腕动作，腰间束一条两指宽的玉带，头发梳得工整，气质也愈发华贵。

眼尾一点朱砂色让明月不自禁地多看了眼，暗道两颗痣长得真是妙极。

他的视线停留虽短却没逃过高景的观察，见明月匆匆低头，高景忽地笑了，手指扶上眼角，问了他个措手不及的问题：&ldo;这个，瞧着奇怪么?&rdo;

&ldo;不……&rdo;明月眨眨眼，发现高景一直盯着自己，浑身都不自在。

&ldo;那就好，以为吓到你了。&rdo;他说话轻言细语，却是威压暗藏着。这气质放在一个半大少年身上显得格格不入，可唯独高景没叫人觉得不适。

明月说不出话，他觉得又要触碰到自己不愿意回答的话题。

果然，高景站起身，若有似无地碰了碰他束起的长发：&ldo;皇伯父说你姓贺兰，叫什么?&rdo;

&ldo;小名……叫做明月。&rdo;他艰难地答，头一次因这两个字感到片刻羞愧。

&ldo;明月么?很不错的，大名呢?&rdo;

明月答：&ldo;没有大名。&rdo;

这次诧异的成了高景，他面上扭曲了片刻，抬起头看向豫王：&ldo;皇伯父，这小奴隶是不是骗孤?人生而在世，怎么可能连个大名也没有。&rdo;

高泓安然答道：&ldo;你也听说了他是个奴隶，无父无母，连姓氏都是旁敲侧击才知晓。&rdo;

高景眉梢轻佻地一动：&ldo;奴隶?原来伯父府中也有。&rdo;

&ldo;倒是不避讳你，你若想看他的奴印，本王命他脱了衣服便是。&rdo;高泓巍然不动，抿一口茶水，&ldo;明月，给殿下看仔细。&rdo;

他立刻双手解了腰带，动作没有一点迟疑。正要除下单衣，高景开口阻拦道：&ldo;不必了，孤没这个兴趣验证。&rdo;

高泓料到少年面皮薄做不出这事，意想之中，却不言语。

思索片刻，高景道：&ldo;不过他既然是个奴隶，孤若开口要来，皇伯父可否割爱?&rdo;

他态度过于直白，倒让高泓意想不到。

手指摩挲着茶杯，他低头想了一会儿，道：&ldo;换旁人，本王万万不会把明月随便送了。他虽是个奴隶，却身处本王府中影卫队，要放人，说难不难，却也不够轻易，太麻烦‐‐皇侄知道，本王最讨厌麻烦。&rdo;

&ldo;这有何麻烦的?放不放，也是皇伯父一句话。&rdo;高景笑道，&ldo;孤那天不慎从柳树上跌落，若非他出手相救，定是断手断脚。可见孤与他有缘，皇伯父便成人之美吧!&rdo;

高泓差点笑出了声：&ldo;景儿，这词可不好随便用。&rdo;

&ldo;皇伯父‐‐&rdo;高景没理会他的调侃，几步走上台阶，不由分说抱住高泓一条胳膊，竟大庭广众地撒起了娇，&ldo;景儿一见他便喜欢上了，此前景儿从未向您求过什么礼物!&rdo;

高泓慈爱地摸摸他的发顶，道：&ldo;不是伯父不应允，人呢，能说会跳的，有自己的想法，如何被本王左右?&rdo;

高景眉头一皱：&ldo;可他不就是个奴隶么!&rdo;

高泓不动声色地拍下他抱着自己的手：&ldo;奴隶就不允许有想法?何况此事被你父皇知道，又要责怪本王了。&rdo;

听出他的弦外之音，高景越发不忿：&ldo;为何?&rdo;

&ldo;景儿，宫中连一个奴隶都无，怎能不懂他的苦心?你是他疼惜的皇子，应当言行与他一致。若他发现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向你不学无术的伯父讨个贱奴放在身边，会如何想?&rdo;高泓无奈笑道，又拍拍高景的脊背，&ldo;非是皇伯父不肯割爱，实在怕你被陛下迁怒!&rdo;

高景不傻，一番话已经说明许多，他轻哼一声，表情虽仍未爽快。

明月听他们叔侄对话，面上沉静如水，心思却并不僵硬，迅速地活泛起来。眼见高景被拒，也没了再在王府长坐的意思，径直叫来了人。

&ldo;罢了，孤今日好不容易跑出宫，就是想来伯父王府见一见他。这会儿半句话没说上，可见有缘无份，伯父不肯放人，孤也不强求。&rdo;高景抬手向高泓行了一礼，&ldo;眼看快入夜，不便再叨扰伯父，景儿这就告辞了。&rdo;

&ldo;本王叫陆怡送一送殿下。&rdo;高泓亲自走了两步，便不再前行。

高景脊背笔直，与依旧跪在地上的明月擦肩而过，忽然停了片刻，在他耳边留一句话。见人面色绷紧，高景轻笑一声，缓步出了王府正厅。

明月半截身子都麻了，手指掐紧衣角。

方才高景说得很快，他却一字一句地听清楚‐‐

&ldo;贺兰明月，孤要定你了。&rdo;

随着高景离开后，王府侍卫与宫人也一一退场。日光映眼，原本的旖旎气息散去，正厅倏忽回归到从前的冷硬。

明月跪在当中，目光自始至终垂着，没有再看豫王一眼。

要说他是因为害怕，恐怕没人会信。在豫王府待了十年，从一个身量不足的幼童长成如今颀长少年，他见高泓的次数十分有限，再多的阴影也被时光冲淡一大半，怎会仍旧瑟瑟发抖。但无论周遭有谁、发生何事，贺兰明月的眼神始终黏在地上。

就好似他什么也不在乎，什么都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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